青衣19（1 / 2）

鹿城这些天的流言闹得满城皆知，温宁排戏之余也能听到师傅们私底下的几句闲谈。开始她没放在心上, 专心编排《霸王别姬》。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 那些难堪的流言里多了一个人的名字。

温宁和顾绍云的名字也被编排了进去，顾绍云的名字让人抹了过去, 温宁却是给她按上了一个水性杨花的名声, 说她脚踏两条船，一边勾引孔家公子, 一边又引诱某顾姓商人，被孔家发现之后怀恨在心, 故意伤了孔维乔……故事编的有鼻子有眼，当初梨棠园里闹得动静不小，师傅担心话听到温宁的耳朵里惹她不快，不敢私下继续聊。

温宁忙着新戏, 没人往她那传自然不知情, 直到许诚儒来找她。

再次见到许成儒，温宁甚至恍惚了一下, 总觉得他出现在自己面前, 是不是她出现了幻觉。

几个月不见, 许成儒瘦了很多，脸也憔悴了很多, 蓝色长褂穿在他身上显得空荡荡的。他知道自己不受梨棠园里人待见, 没敢露面直接进去找人, 而是躲在外面的一条小巷里。

“青染。”四下无人, 许成儒喊住温宁。

温宁默不作声地看他。

许成儒张了张嘴, 露出几分犹豫。自从和温宁分开后，许成儒过得十分不如意。以往许母阻挠他和傅青染在一起，只是逼他快点和傅青染断了关系，但是知道他和傅晓莲才是有了真的关系，许母像是变了一个人。

白天许母跟踪他去学校，晚上他下课，又偷偷从学校跟着回来，一旦发现路上有年轻的女人同他讲话，许母就像母鸡护崽一样，将那些陌生的女人从他身边赶开，市井泼妇般指着她们的鼻子骂她们不知检点，勾引他儿子。

许成儒开始以为她母亲是为了阻止傅晓莲来找他，但是当一些路人找他问路，或是路上遇到女学生同他问好时，许母仍是冲上来不分青红皂白的骂人，许成儒才发现问题所在。

他放低姿态替许母向她们道歉，却说服不了许母，也安抚不了她。他被自己的母亲时时刻刻监视，白天他不敢同人讲话，晚上还要听许母对傅青染和傅晓莲的咒骂。

许成儒觉得自己快疯了，也绝望了。他想自己就这样算了，直到这些天听到有关温宁的风言风语，而他的母亲再次在他面前诋毁温宁，许成儒没有忍住，多天的逆来顺受让他爆发了出来，母子两吵了一架。

他了解自己母亲的性子，在她眼里，定然是自己放不下温宁，她肯定会来找温宁的麻烦，他担心她。同时，许成儒心底有些许的隐秘，他觉得自己始终记挂着温宁，也想有个正大光明的理由来看她一眼。

许成儒踯躅了半天，温宁耐心的等着，也不催促。许成儒浑身别扭，温宁看他的目光像看陌生人，口中酸涩，但这样的结果是他造的孽。

许成儒终于开口，将他和许母之间的吵架告诉了温宁，提醒她小心自己的母亲。说到最后，又忍不住叮嘱温宁一句别伤了许母，她没有恶意。

“许老师。”温宁平静地开口，一声老师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多了些生疏，“你应该知道许夫人的为人，你让我不要伤她，但你怎么知道她不会伤我？难道，你过来就是专门告诉我，即便你母亲会动手，也要我客客气气的，把人完好无损地送走吗？”

温宁笑了笑，不带感情道：“许老师，做人不要那么双标。为人师表，要重德业。”

许成儒的脸色刹那变白。他呆呆立在原地，艰涩道：“不，我不是……”

“不过不管怎么样，许老师，还是谢谢你来提醒我。”温宁往外看了看天色，顾绍云应该快要来接她了。

“再见了。”温宁朝他微微颔首。

刚转身，顾绍云的车由远及近的驶来，在她面前停下。车门打开，顾绍云站在温宁的身边，一手拦过她的肩膀。

越过温宁，顾绍云的视线一下就落在许成儒身上，眸光微深。

在顾绍云面前，许成儒忽然自卑起来，顾绍云和温宁好似一对璧人，而他仿佛是陷在泥潭里的人，在他们两个人面前自惭形秽。他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想把自己藏起来。

顾绍云自然又亲昵的亲了亲温宁的额头，柔声问她：“怎么了？”

温宁背对着许成儒，摇摇头，说：“没事，我们走吧。”

顾绍云点头，揽着温宁一同上了车。

汽车驶离，四周无人，只有许成儒隐在巷子的阴影里，脚上的鞋子踩在水潭里，湿了大半，蓝色长褂的底端溅到几滴泥水，脏了衣服。

他伫立了许久，直到夜色渐深，才踉跄着走出来，身形佝偻又狼狈。

而那句“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最终也没能当着温宁的面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