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蛾(一)(1 / 2)
禹朝九百四十三年,夏。
十里烟花场,风月世无双,东林都城历来是天下富商交易汇聚之地,亦不乏名人雅士争礼论道,茶楼酒肆,青楼戏台丛生,世人谓之千叶锦城。
明月居临湖而筑,丝竹与管弦齐鸣,流觞曲水,有舞姬踏月而来,乘一叶扁舟起舞,引人流连忘返。
那女子着一身水袖红裙,裙裾逶迤九尺,时散时收,带起一串水珠,月色朦胧下更添风韵,宛如洛神下凡,舞姿轻盈,时快时慢,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似要逐风而去。
一舞毕,让人觉得意犹未尽,湖中舞姬却已敛了袖子退走。
那是名为茶茶的女子,近些年来声名鹊起,艳名传天下的红楼花魁。
茶茶原先不叫茶茶,是越国贫民窟里的孩子,十二岁被卖入明月居,直至十七八岁那年一舞倾城,这才走入了旁人的视线,就连东林六公子林琪都成了茶茶的入幕之宾。
如今的舞姬已过了双十年华,却越发媚态横生,一举一动俱是勾魂摄魄。
今夜月明星稀,湖水平静如往昔。
茶茶随手撩起垂落肩上的发丝,走入自己的小楼,东二楼偏远,离了明月居富丽堂皇的中心,寻常无人居住,遑论茶茶这种盛名之下的舞姬。
可茶茶偏就挑了这个地方,同期的姑娘曾讥讽她假清高,茶茶置之一笑,直接将这栋小楼冠上自己的名字,茶居二字悬挂在小楼上方,那字是簪花小楷,温柔娴静,模板出自茶茶之手。
“回来了?”
楼前种植了些木槿树,正值花期,那花生的小巧,被红叶树下端坐的人摘了一朵。
茶茶走过去夺了那花,“偏就你这人无礼,回回来这,都要毁了奴家的心爱之物。”
舞姬故作娇嗔,在对面坐下。
男人倒也不气,只笑了笑,面容有些憔悴,抬手抚上茶茶粉面含春的脸颊,“我家茶茶倒是长得越发好看了。”
闻言舞姬竟要落下泪来,那双灵秀的眼睛里蓄满了水,眼睑一合,就有一滴泪珠滑下,恰恰落于男人的掌间。
“奴家以为,再也听不到将军的赞许了。”
战场上生死瞬息,林琪一去便是音信全无,她希望他打胜仗,她希望他能回来见她,可她不会问可不可以不去。
舞姬偏过头,掩袖垂泪。
“岂会?”男人生得器宇轩昂,却不太会安慰人,只好将茶茶拥入怀中,“你若喜欢,我便日日夸你。”
常年征战的粗粝手指抚过舞姬的眼睛,“你别哭了好不好?”
这么些年,安慰人的功夫一点也没有长进,说来说去只会这么一句。
“你又来诓我,”茶茶抬头,深深地看进了将军的眼里,泫然欲泣,“你又不是日日都来瞧我。”
原是一句埋怨,也没有指望将军有什么表示,茶茶将头靠在男人的怀里,眼里没了情绪。
“我日后天天都来。”
可他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保证。
东林六公子琪,天资聪颖,年少早慧,用兵如神,被称之为当世五大名将。盛名之下自然有该负担的责任。
近年来禹朝天子对诸侯国的掌控力度逐步削弱,威信大不如前,诸侯之间相互倾轧,后来直接出现了大国吞并小国的乱象,林琪作为不世出的将才,为东林征战,常年在外,这一回,与茶茶一别已有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