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城墙上公主玉魂销（1 / 2）

远空飞来一行大雁，发出阵阵凄惨鸣叫，盘旋在上空。似是哀默，似是悲伤。它们也在见证着这个王朝的破灭。

魏如殷站在城墙下，看着远处的被染成殷红色的夕阳，又瞧见了快要落入山头的太阳。自高宗分封五国以来，魏氏踞守安邑已经四百余年。这座古老的王城见证了太多的家族兴衰和王权之争，如今，在这个傍晚，它真的不再属于魏氏，不再属于魏国了。

对于魏如殷而言，她的父王是个十分慈祥亲和的父亲，可是却并非一个擅于治国，有着宏图伟志的好帝王。他性子软弱，魏家到了他那一辈，只得这么一个嫡子，只能将他推上了这受万人景仰，同时身负万人性命的位置。这么多年来，魏国早已不比从前，在五国之中也越发势微。她希望自己的兄长继位之后，能够励精图治，休养生息，重振魏国国运。

可如今，她等不到那一天了。在她出嫁的这一天，她的父亲被俘，她的母亲死在了殿前，她的兄长不知所踪。那个坐着高头大马来娶她的公子，正在城门外，指挥着他的千军万马。而城门内，是心如死灰的她。

她扶着墙壁一步步登上城门，每一步都步履维艰，每一步都沉重如山。土黄色的城墙上，幸存的将士还在用自己最后的力量守护着这座王城。她在他们眼中看到了坚定，不屈，以及对这个国家的热爱。

固守城门的骠骑将军楚昇看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放下手中的弓箭，冲到她面前，吼道：“魏如殷，你疯了吗？跑这儿来做什么。”

她抬起头，眼角的泪早已被风吹干，黑墨般的眸子却失去了往日的光华，徒留冷若冰霜的寒意。她如今看起来十分冷静，可在楚昇眼里，她这番模样大概真是哀莫大于心死。

魏如殷看着眼前的青年，他是她的同窗，是她的挚友，如今，他是她身处绝境之中的最后一道光芒。她轻笑了一声，然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弹走盔甲上的雪花，说道：“映之，魏国亡了。”

他的心猛地一颤，这大概真的是个事实，一刻钟前他就接到了副将的消息，得知王上已经被周晏的暗卫所俘，王后不堪屈辱直接撞死在殿前，就连世子也没了踪迹。可是他还是要坚守城池，因为他得护着他的家国和那个坐在朝华殿中的女子。

“刀剑无眼，你且去后面的储器房躲着。便是我死，也要护你到最后。”他伸出手，揉了揉她温顺柔软的发，嘴角是宠溺的笑，心中却泛着无尽的酸楚。

魏如殷摇了摇头，苦笑：“你我背负的使命不同。我是魏国的公主，是魏氏宗祠前认过祖宗的血脉。魏氏被灭，我身为魏氏子孙，又岂能苟活。而你不同，你不是魏氏的将军，却是这个国家的将军，你要好好守护这些百姓。这场战争祸不及民，若是周晏真的登上王位，依他用人唯才的性格，你尚能留在朝中，位极人臣。”

说完，她便挺直肩背，走向垛口，刚才的软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身为一国公主的傲然和从容。

楚昇望着他的背影，想拉住她，却怎么也伸不出手来。她说的没错，魏国灭了，这片土地还会有新的国家拔地而起，还会有新的君主执掌王权。他作为魏国最后的臣子，必须要守卫着这些百姓。这是他的使命，可他私心里想要的却还要多那么一点点，他希望她能够好好活着。他知道周晏不会杀了她。可是在卑微如蝼蚁般活着和为魏氏保留最后的尊严之间，她一定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他悲哀地发现，他甚至不能去改变她的选择，因为如果是自己，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魏如殷淡淡地看着城门下的男子，他穿着那件她亲自挑选的喜袍，怀里还抱着一只大雁。年轻俊美的郎君正低着头轻轻抚着大雁的羽毛，似乎这周围的纷乱和斗争与他没有丝毫关系，远远看过去，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从容。

她清了清嗓子，用十分响亮清脆的声音对他说：“周晏，你看着我。”

城下的公子停下了抚摸大雁的动作，抬起左手。那些士兵便停下了斗争，等待着主人之后的号令。一时之间，竟静默如斯。

他缓缓抬头，露出一张清俊苍白的面容，看上去竟像是久病缠身一般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