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1 / 2)
人影从脖颈往下全是朦胧的烟雾,却有一张恬静的女人脸,两弯细细的柳叶眉似蹙非蹙,杏仁圆眼如含秋水,像笼着薄薄雨雾的一汪清池,细看来,她眸色浅淡,微带点蓝。
范应细细打量女人的面貌,一时间也没发觉这样挺不礼貌。他把面前这张脸和梦里所见的郑素平的脸对比着看,发现这张人脸和郑素平的脸有两三分相似。
范应把这个发现告诉谢舟扬了,谢舟扬笑了笑,说物似主人型。
郑素平不是瓷瓶的主人,范应猜想大概是因为郑素平的血染上了瓷瓶吧。
这道人影不是郑素平的魂,但也是郑素平的魂。瓷瓶染血,在战火硝烟中获灵智生器灵,从它睁眼,看这个世界的第一眼,就是横在街头、瓦砾底下郑素平的尸体,这个护着它不在奔逃中摔碎的女人,她安静地趴在泥瓦下,无声无息,血像红色的地毯铺开,鲜艳热烈,似乎还在跃动,一下,一下的,如同一旁自欺欺人地让心脏跳动的不肯离去的亡灵。
所以它靠近了,像女人抱住两只瓷瓶一样抱住了亡灵。
从此女人的执念寄托在它的身上。
“我是蓝釉花瓶的器灵,也是郑素平。”
它悲伤着女人的离去,在战乱年代编织出一个又一个的梦,让每一个经过的人体味女人的悲哀,于是它被封印在瓷瓶中,沉睡下去,直到几十年后,似曾相识的灵气把它惊醒。
“我不做什么,我只是想让她的心愿实现。”
“总会有人愿意成为她的。”
“我在等这个人。”
“但是你拘了郑素平一缕魂。”谢舟扬说,“她魂魄不全,不能化生,永远留在地下。”
“我不知道。”
“你知道。”
“……”器灵转过了身,拒绝再面对谢舟扬,“她不想离开,我不想她离开。”
谢舟扬还想说什么,范应拉住他,范应透过器灵半透明的身影,看见染血的瓷瓶,蓝色的釉温柔细腻,他说:“你留住的不是她。”
她在昏暗的地下受着无边的孤寂,浑浑噩噩,不知往事不知来生。
“她会疼吗?”
“那里没有感觉。”
“她会难过吗?她还记不记得我们?”
没有人回答。
那里没有感觉,没有时间,没有记忆,所有亡魂飘荡在那里,一刻不停地重复着被拨快的生长和老去,有功德的等化生的机会,带恶的渐渐消散,剩下无功无过者,会成为其他生灵,在千百次化生中积攒功德,再次化人。
而郑素平,她不会生长和老去,她只会在时间的冲刷中化为虚无。
器灵伸出一条细细的雾气,像是一只手,在瓷瓶染血的一块来回抚过。
“我放开她的一缕魂,她会化生吗?”
范应说:“或许会。”
器灵身上升起一道白雾团,它说:“那我希望能等到她的化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