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2）

赵蠢萌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儿一般，看着是个十三四少年，其实心智就如同六七岁的未成小儿，他只是为了表达亲近。这是很亲近的行为，他只想着要表达自己的欣喜。小孩儿高兴了怎么表达呢？他要是说不出话来，那就上嘴，一口温温软软欢欢喜喜，能迷得人心魂都跟着欢快。

楚景觉得自己心里有块地方简直要化掉，十几年间欠缺的东西，好像终于乍现冰山一角，只是不能预测底下真容是如何巍然壮阔，又或是如何可怖。他只想着，这小孩怎么就这样招人疼呢。

“既然喊我一声大师兄，我便给你个名字吧。”楚景望着开心的眸里全是星光的赵蠢萌，低声说道。他伸手抚上这孩子的头发，一点点摩挲下来，触手温软顺滑，让人恐怕捉不住。

赵蠢萌没反应过来，抬头愣愣看着他师兄。

楚景的手顿住了，“怎么......不愿意？”

赵蠢萌一下回过神来，猛地摇了两下头，怕他师兄不高兴，急急忙忙回答：“不是，愿意的。愿意的......只是你不是说我的名字挺好的么？为何要再起一个呢？”

“不一样。那是别人取的，这是我给你取的。”

“哦哦，哦。”赵蠢萌其实分不出来这之间的差别，他就是直觉的不想让楚景不开心，这是他现在在世上认识的唯一一个人。“行啊。”他点点头，“师兄给我再取一个。”

左右不过一个称谓，也没什么要紧。

“楚仲，喜欢吗？”楚景略微沉吟，说着看向赵蠢萌，“以后蠢萌作你的小名，在外就按着楚仲来唤。”

“好。”赵蠢萌一口答应，又问道：“是哪个仲字？”

“伯仲叔季，仲行二。”

“原来如此，那这便是说我是你师弟的意思，只一对人说明名姓，便知你我是兄弟。”赵蠢萌抬头乐呵呵望着楚景，等人夸奖。

楚景揉了揉他的头，神色温和，“你不问我为何要改了你的姓氏？你愿意吗？”

古人重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湖之中尤其看中这规矩。

楚景这个人真是商场上走惯了，一肚子不外漏的坏水，改名姓软刀子逼着要人点头允诺了，才来问人家乐不乐意——乐不乐意有什么用呢，江湖儿女一诺千金重，那是守不上诺能把命陪给人家的买卖，点了头没反悔这一说。但赵蠢萌是想不到这一点的，他脑子如今还不如八九岁的小儿机灵，晓得维护自己。

给个糖就跟着走，他不知人心险恶。

“这有何妨？名讳不就是用来称呼的吗？师兄唤着高兴，我听着开心，那就成了，其他的又有什么干系？”赵蠢萌略显疑惑，并不知这‘愿意’从何说起，脑海一闪而过，他看着楚景的目光顿时变得兴冲冲起来，“师兄，你那传说还没讲完呢，那渔人迷路了，接着呢——”

“接着？”楚景一怔，经楚仲这一番交谈下来，此间人淳朴，果真不是杜撰，他探问的心思已经淡了，这传说也就没什么要紧，“不着急，等回头安定下来了，师兄再讲与你听。”

“安定下来？”赵蠢萌也不闹，歪着头瞧楚景。

“对。等天光泛亮，师兄带你走出这深山，往京城去，在京城里落个宅子，就安定下来了。”

“为何要向京城去？京城又是哪里？”

“京城繁华，你会喜欢的。师兄也要上京城去，寻个官职，男儿在世，总要一展胸襟，不虚度的好。”

“什么叫‘一展胸襟’？‘不虚度’又是什么？当官吗？当官又是干什么？”

“就是做自己想做的事。师兄想要去朝堂，所以要当官，当官就是为社稷黎民谋福利。”楚景耐心地解释道，“就是让像你一样的孩子有书读，有衣穿，有屋子住，有清平盛世享。也让你们知廉耻，知礼仪，知忠孝。”

赵蠢萌眨两下眼，懵懂点头，“听着像是个好事情。”

楚景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拔身边草，抬头不经意望向天边，不知觉月已经下了西山，东边天界线上泛白光。赵蠢萌‘蹭’地站起身指向东方，兴高采烈道：“师兄，天光泛白了，我们往京城去吧。”

“好啊。”

楚景望着一线天光，缓缓站起身。一脸稚气的半大少年仰视着他师兄，在晨曦微光之中轻声笑了笑。

“笑什么？”楚景低头看他。

赵蠢萌抿着嘴唇摇头，一双眸子亮晶晶满含喜气。他也不知道笑什么，只是开心，觉得这晨光，这师兄，这山林，都好。

楚景不深究，也笑着拉起他的手，抬脚沿着山间小径向山下走去。

“走咯！”

前方大道，一片通途。

两个人才开始还不觉得，深山中适逢盛夏，凉爽而不阴冷，正是宜人时节。但二人终究一夜未合眼，天刚泛亮又起身赶路，走到中午已经是精疲力尽。

还是半大娃娃的楚仲已然是在强撑着，他半垂着头，步子极缓，楚景在身旁随着他的步调走，虽然不似楚仲那般憔悴，眉眼间也有了些许倦意。

“坐下歇歇吧。”楚景抬头看一眼悬的正高的日头，拉住仍低头向前走的楚仲。小孩累坏了，嘴唇上都泛着白，楚景有些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