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园（5）（2 / 2）
齐虹洁笑了：“看来，我还要再煎熬一些时日。”
“我有一个请求，”她看了一眼妙璇，望向叶瞻和顾昭言，“让我带走她关于那个人的记忆吧。她心里太苦了。本来，她还有大好的人生……”
“好。”出乎意料地，顾昭言答应了。
齐虹洁说：“谢谢。”
她努力地站起身，缓缓走到妙璇身边。睡着的女孩一脸天真懵懂，感觉不到触摸自己发丝的双手。她俯下身，轻轻在妙璇耳边说：“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她抚摸妙璇头发的双手下闪过一丝白光，一切尘埃落定。
“齐虹洁，”叶瞻望进她的眼睛，说，“这不是你的错。”
她听见这话，一瞬间红了双眼，仿佛终于有人明白了她的委屈。她却仍然笑着，致以谢意，然后毫无惧色地等待着审判。
顾昭言用先前那束光一样的剑在自己的右手上划了一道口子，然后将鲜血凝成一串符文。等那符文飘落在了齐虹洁的身上，那团灵体瞬间变得模糊不清。她整个人凝聚成了一抹光团，在符文的包裹下在空中飘荡，最终停留在了那本在空中摊开的书页上。
“啪”地一下子，那本书自己合上了。
当它掉落在地上的时候，整个屋子跟着往下沉了一下。叶瞻知道，他们又回到了真实的世界。他看见那本书册老旧的深色封面上，用小篆写了两个字——“不周”。
顾昭言收好那本书，伸手的时候那串红色的珠子微微发光。他无意中对上叶瞻探究的目光，又匆匆扭头，刻意忽视了。
他们一前一后地，离开了琴房。
妙璇从睡梦中醒来，发现天色已暗。她看向窗台上那盆花木，却发现那段残枝早已死去，记忆中的花瓣也消失了。她揉了揉眼睛，想起自己把它埋入学校樱花路的泥土里，又因为怅然若失的心情偷偷把它找了回来。
可最终，她没有能够留住它。
她安静地看着那段樱花树的枝干，莫名想起梦里的声音。她刚刚梦见了一个温柔的大姐姐，让她觉得似曾相识。
月色下的樱花路，叶瞻把手揣在大衣里，走在顾昭言身旁。
“不用跟我解释一下来龙去脉吗？”叶瞻停下脚步，笑着问。
顾昭言抬头像是看着枝头摇摇欲坠的樱花，缓缓说道：“妖怪不应该打破人间的秩序。尤其是生命轮回，不是他们可以插手的。违反了秩序的妖怪，都会被送往归墟之境，接受相应的惩罚。”
“可是她说，归墟之境被封印了。”
“不，是能够打开归墟之境的人……已经走了很久了，”顾昭言说，“所以只能暂时将他们关在那本备忘录里。”
“可是你每一次这么做，都要用自己的血？如果有成千上万的妖怪要抓呢？”叶瞻问。
顾昭言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那本备忘录本来就是那个人的。我只能强行打开。我只希望，在我死之前，他能回来。”
“他走了多久了？”叶瞻想到，“你们为什么不去找找？”
顾昭言望向枝头的樱花时，冷峻的眼神难得柔和了下来。他说：“到今天，刚好十年。” 他收回视线，深深地看向叶瞻。
“我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我能感受到妖怪的情感？”叶瞻对上他的眼睛，感觉到微风吹拂过脸颊，“强烈，又真实……我从来没有，真实地感受过这样的情绪。”
“这是一种天赋，”顾昭言毫不隐瞒，“就像你能看见妖怪一样。但是只有你，有和他们共情的能力。”
“这算什么能力，”叶瞻苦笑，“我连自己的情绪都察觉不到。”
顾昭言听到这话，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好像想起了什么不太愉快的往事。
“你想说什么？”叶瞻敏锐地察觉到了。
“每一种天赋都是有相应代价的，你可能渐渐地就会知道。在你和妖怪共情的过程中，困住他们的负面情绪从某种程度上就转移给了你。也许你一开始感觉不到，但是……”顾昭言平静的语气莫名流露出几分痛苦。
但他飞快地控制住神色，放柔了声音：“不过，有了解决的方法，就会好起来的。”
叶瞻扬眉，有些意外会听见顾昭言的安慰。忽然，他停住了心思。他看见，那个抱着猫的少年又出现了。不过这一次，那孩子就安静地站在顾昭言身后，好奇地打量着叶瞻。
他怀里的猫小声叫了一下，然后跳了出来，奔跑到了叶瞻脚边，乖巧地坐下。那布偶猫生得极为漂亮，一双湛蓝的眼睛和一张天真的脸，就那么直直地仰着看向叶瞻。
“顾昭言，“叶教授按捺不住嘴角的笑容，“想不到你儿子都这么大了。”
顾昭言：“……”
那少年走近了一些，一副想伸手抓顾昭言的衣角又不敢的样子。
顾昭言有点头疼，决定说实话：“猫是真的，人不是。”
叶瞻把猫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才发现那少年脚下没有影子。
那少年听到顾昭言的话以后，委屈地嘟起脸：“你干嘛要说出来。”
“越灵，”顾昭言冷冷地说，“找你爸去。”
越灵做了个鬼脸：“遵命，大舅。”
叶瞻手一抖，给猫顺毛的手差点揉重了：“他……爸是谁啊？”
顾昭言神色自若：“盛泽。”
叶瞻现在有点怀疑自我，他完全分不清顾昭言是不是在开玩笑。
叫做“越灵”的少年走到叶瞻面前，双手插着腰，用一种超过年龄的成熟口吻说：“以后呢，奇妙就还给你了，你要好好照顾它哦。”
叶瞻哭笑不得：“这不是你的猫？”
“我说了，”越灵加重了语气，一脸不情不愿，“还给你了。”
然后，越灵飞快地跑远了。
叶瞻看向顾昭言：“这不是强买强卖吗？”
顾昭言忽视了他的话，看着那只不断往叶瞻身上蹭的猫：“奇妙还挺喜欢你的。”
“是啊，”叶瞻笑道，鬼使神差地接受了，“也许它之前在哪里见过我。”
顾昭言忽然沉默不语，转身往校门方向走去。叶瞻抱着猫，跟在他的身后。
月光洒在道路两边的樱花树上，樱花瓣落了一地。
那天晚上，叶瞻坐在自己家里的沙发上，电视里在放着国际新闻。
他左手摸着莫名得来的便宜猫，轻轻摊开右手。
他的右手掌心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伤口。虽然血液已经凝固，却仍然能清晰地辨别——这道伤口，像极了顾昭言割自己的手心留下的那道。
叶瞻在脑子里回忆了无数遍顾昭言的动作和力度，神情变幻不定。他挠了挠猫的下巴：“奇妙，我好像……丢了什么东西。”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