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2）（1 / 2）

废弃工厂外大雨瓢泼，里面却安静得吓人。死亡来得太过突然，一切都发生在须臾之间。叶瞻靠坐在原地，瞥见沈菱和闻夷的血淌了一地。他心里一阵空虚，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的惨烈。不应该是这样的……他想。

可他们几个，没有一个人是完好无损的。

沈其臻和盛泽身上皆是伤，就连顾昭言也……

顾昭言靠在墙边，捂住自己不停流血的左肩，他看向叶瞻——那人白色的衬衣上也开始出现血迹，与他自己受伤的位置一模一样。可是明明他没有受到半点伤害！

他有了一种很不好的猜测。

——为什么这些年无论他受过多么重的伤，他总是能比旁人更快地恢复？为什么他的痛觉总会迟钝一些？他原本天真地以为，那是他修炼时间长的缘故。

可是、可是叶瞻怎么能？！

顾昭言感到一股冷气从脚底开始蔓延，一路钻进了他的脑子里，他抑制不住地朝后退了一步。

“叶瞻。”顾昭言艰难地从喉咙里挤了两个字出来。

他半跪在叶瞻身旁，凝望着他的眼睛，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叶瞻对上他的眼睛，虚弱地挤出一个笑容：“你想要什么解释？”

顾昭言抓着他的手臂，却又不敢过重怕压到伤口。

“多久了？”顾昭言的声音冰冷。

叶瞻轻轻说：“从十年前开始吧。”

记忆中从十年前开始，他身上总会出现莫名其妙的伤疤。有一次，还在实验室浑身出血地晕倒了，怕导师吓得够呛。

顾昭言听到他的回答，想到了自己手上那串怎么也取不下来的红色石头，近乎是失态地质问道：“你凭什么这么做？”

他跌坐在了地上，懊悔、失望与心痛齐齐涌了上来，像是要把这十年间所有他忽略了的细节都混合在一起。顾昭言颓然道：“叶瞻……你凭什么不告诉我……”

叶瞻伸出手，放在了他的手上：“不要怪我好不好？”

顾昭言抬起头凝视着他。

他此刻脸色惨白，却只想安慰顾昭言道：“那是十年前的我做的决定。我想，他一定有他的道理。如果你是因为他没有告诉你而不高兴，大可不必。就算再来一次，我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顾昭言怔怔地看着他。

“是我自己愿意的，”叶瞻说，“你所有的痛苦，我都愿意与你一起承担。”

顾昭言轻轻靠上前去，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拥住叶瞻的肩膀。他感受到那人身上的温度和气息，在他耳边微微颤抖着说：“你答应过我的，都会告诉我的。”

叶瞻听出了一丝委屈，温言道：“好，以后不会了。”

“喵——”

奇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走到了叶瞻的身旁。它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凝神注视着那团尚未完全清醒的黑雾。

叶瞻摸了摸它的尾巴：“狴犴大人。”

奇妙听到这个称呼，扭过头，似乎在说“你终于认出我了”。

突然，它面朝着混沌的方向，浑身的毛倒竖起来，发出凌厉的叫声。

“它要醒了吗？”叶瞻喃喃道。要来不及了。

他的手放在了顾昭言的手腕上，摩挲着那红色的手串。回来吧，他在心里默默念道。

果然，那手串顿时化为了液态，顺着手指没入了他的掌心。一股奇怪的力量出现在了他的身体里，让他慢慢沉静了下来。

顾昭言轻轻道：“这就是黄昏之石吗？”

叶瞻点头：“等一下，我和奇妙会带着混沌一起进归墟之境。”

“带上我一起吧，”顾昭言注视着他，“你从前带我进去过，我可以先拖住混沌。你带奇妙去找女娲石。”

叶瞻想了想，说：“好。你不能硬战，溜着他拖延时间就行。”

他手心里冒着汗，也有一些紧张。

大雨滂沱，雷鸣声越发大了起来。

这时，混沌睁开了那双红色的眼睛。

叶瞻抱着奇妙，与顾昭言对视了一眼，他们一起朝混沌的方向冲去——

天地一片安静。四处都是残垣废墟，荒草丛生。有巨大的断剑残刃插在土地上，上面锈迹斑斑，满布尘土。枯死的树木之下，一地枯枝败叶。

叶瞻抱着奇妙从地上爬起来，四下荒芜寂静，看不到顾昭言和混沌的身影。

“喵呜。”奇妙咕噜了一声。

叶瞻走了几步，差点被绊倒，顺势看向脚下，一截枯枝蹭在了他的裤腿上。脚下有一条下凹的路，仿佛一条干涸了的河道。

归墟……是一切归于虚无吗？

叶瞻左手臂上的疤痕痛得厉害。他伸出手，看见那疤痕竟已撕裂，开始渗出血迹，颜色越来越深。那道伤疤呈细长的一条，又横生出一些枝节，交错相通。

“奇妙，你说，这像不像是一张地图啊？”

“喵。”

他抬头看了看满是尘雾的四周，凝神分辨了一下，在他的东南方向隐隐有刀剑之声。难道顾昭言已经遇到了混沌？

他定了定神，决定道：“奇妙，我们赌一把怎么样。”

他转了个身，闭上眼，感觉到手臂传来的痛消失了一些。

果然，就是这个方向了。

他手上的疤痕指示着他一路向北，在北方的尽头，也许有什么在等待着他。到了必须决断的时候了！没有第二次机会犹豫了！

叶瞻揽着奇妙，沿着那道河床，向前奔跑起来。

这时，灰尘自他的脚底扬起，在空中散开。

等到他往前跑了约十分钟后，周围发生了一些变化。荒地上渐生出草叶，河床上开始有湿润的痕迹，雾气渐渐散去，耳畔开始有了生灵的窸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