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山（7）（1 / 2）

叶瞻睁开眼睛，适应了一下眼前的明亮。一双手在他的脸双侧，一下一下地轻轻揉着他的太阳穴。

他的头枕在顾昭言的腿上。

在他看见顾昭言的脸时，察觉到了一丝温柔的神情。

顾昭言见他醒了，便放下了手。

叶瞻坐了起来，轻声说：“谢谢你。” 声音一出，他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不像话。

“不必。”顾昭言看了他一眼。

二人走下楼，看到盛泽和陆子矜站在一旁，齐川仍然坐在地上，表情茫然。

“齐川，”叶瞻看着他，神情冷漠，“你杀了周苑是因为后悔想要救她。可是杀了林翘翘，又是为了什么？”

齐川听到周苑的名字时，动了一下，他望着怀里的白骨，低低地说：“她猜到了。”

她猜到了，他爱她是因为她和那个人的容貌相似。可也正如此，她也感受到了他的恐惧和失落。

“她，”齐川叹息了一声，“总归有可能泄露我的秘密。”

“那你可有后悔？”叶瞻质问他。

齐川看了他一眼，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皮笑肉不笑地说：“我每天晚上都会梦见那一幕，我把刀插入了小苑的身体。她说，她不怨我。她知道我的。我那么爱她，我甚至可以把生命献给她……可是……我后悔了。哈哈，后悔……”

他喃喃自语道：“我到最后一刻在知道，我并不是我以为的那个人。我对她是真心的，可是我想要活着，也是真的。要怪，就怪老天爷不公平吧。你知道吗？我快要受不了了，我觉得自己快疯了……尤其是这些日子，我看到林翘翘，就像看到了小苑。她还爱我，她想要我去陪她。”

齐川语无伦次地说着话，颓唐地垂下双手，那满怀的骨头都滚了一地。

“也罢，到了今天，都是我自己的过错。我不该这么贪心。人呐，当初做过的事，总有一天会找上门来。这才是命运，是因果。”齐川自嘲地笑了。

“那个人是谁？”叶瞻问道，“那个告诉你去西藏、帮你处理尸体的女人是谁？”

齐川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惧和失望，陷入了沉默。

“谁？”盛泽问。

叶瞻回忆了一下，描述道：“一个很高的女人，擦着口红，踩着高跟鞋，还扎着马尾……手腕上戴着玉。”

“沈菱……”顾昭言念出了一个名字。

齐川抬起头：“你们究竟是谁，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原来是她。”盛泽说。

叶瞻道：“她应该知道更多的事。”

顾昭言沉默了一下：“她已经死了。”

叶瞻一愣。

“对啊，她死了，”齐川露出冷厉的眼神，“哈哈哈哈哈，她也是罪有应得。”

叶瞻看着齐川，完全无法将他和那个青鸟回忆里一脸深情的人联系在一起。他想到那个在舞台上的周苑，心底忽然生出些同情。

等陆子矜差人将齐川带走之后，叶瞻想起了那刻像后的青鸟。他远远地仰视着那个黑漆漆的洞，期待着那里面发出什么声来。

或许是他的期望得到了实现，那嗡鸣声再度响起。这次，它不再是排山倒海而来，而是轻轻地、柔和地。

过了一会儿，从那洞里飞出了一只周身带着浅白色光芒的鸟。它拖着长长的、有点秃了的尾巴在观众席上空盘旋了几圈，然后俯身向叶瞻冲来。

顾昭言不动声色地侧过身，半挡在叶瞻前方。

然后，那青鸟停住了。

叶瞻才看见，它周身的羽毛早已失去光泽。

它慢慢地靠近，然后停了下来。

叶瞻俯下身，伸出手，在触碰到青鸟的一瞬间，听见了一个少年人的声音。

那是一声叹息：“原来是你。“

叶瞻有些奇怪：“你认识我？”

那青鸟身体里的声音说：“很多年前，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不过你忘了，也好。”

“你知道我过去发生过什么？”叶瞻问。

“我不知道。不过，作为报答，我可以告诉你，去哪里找到你的回忆。”

叶瞻沉声道：“在哪儿？”

“在一切开始和终结的地方。”

“归墟之境？”叶瞻一怔。

“如果你不后悔的话，你会在那里找到答案。很可惜，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你想要的。就像齐川当初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想救周苑一样。”

“你可以带我去吗？”

“哈哈，天真。只有你自己可以到达那里。而我，要回家了。”那少年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

叶瞻跟前的青鸟忽然长鸣了一声，再度振翅，飞离了这个剧院。

“它要去哪里？”叶瞻走出剧院，看着那个消失了的影子，轻声道。

“它要回不周山了。”顾昭言站在他的身侧。

此时天色已暗，不知何时飘来乌云，雨水没有来地浇了下来。

不远处，一个坐在车里的人看见了这一幕。

雨水劈啦啪啦地砸在车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