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3（1 / 2）
夜里, 大海温度极低, 连吹来的海风都带着一股刺入肌骨的冰渣子味。淡白色的海雾丝丝缕缕地弥漫着, 澄净夜空上一轮明月若隐若现。
甲板上，摆着一张长长的餐桌, 洁白的桌布、银质的烛台、鲜艳的红酒，看起来就像是一场浪漫的烛光晚餐，若不是……何思源正被结结实实地绑在一张椅子上的话。
穆洛川翘着二郎腿坐在对面，揺晃着手里的一杯红酒，饶有兴致地盯着他。
何思源对他这一副变|态表情已然习惯, 随他打量, 脸色岿然不动。
这时，一阵寒风吹过, 令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思源哥, 你冷吗？”穆洛川放下红酒，关怀地走到他身边, 脱下外套西装披在他身上。
何思源拒绝他的“好意”, 肩膀稍微一动, 西装外套就“啪”的一声掉在了甲板上。
见状, 穆洛川脸色有些难看，眼底显出几分阴鸷，他弯腰捡起外套，不由分说地重新给他披上, 并俯身靠近耳边, 用一种阴森语调道：“思源哥, 你要知道，我很坏的。不过，我对喜欢的人总是很宽容。哈哈。”
何思源不想在这么件小事上唱反调，免得惹怒他，于是也随他了，问道：“你把人都遣散了，到底想做什么？”
整艘游艇悄无人声，显然只有他们两个活物，简直安静得像是一艘幽灵船。穆洛川这个人，永远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穆洛川闻言，却淡淡地蹙起了眉尖：“思源哥，这话你不该问我，而是要问我哥。是他把我逼到这个境地的，我也很无奈啊。”
话音刚落，何思源正琢磨他的意思，就见穆洛川忽然眉开眼笑，唇角翘起一丝诡秘的弧度，他举了举红酒示意身后：“喏，他来了。”
何思源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一艘小型游艇缓缓靠近，过不了片刻，两者一联通，有个无比熟悉的身影从那艘游艇迈到了他们的甲板上。
月色淡淡，与几缕昏黄的灯光交织着，将来人的轮廓勾勒得清晰而冷峻。
饶是有所预料，何思源还是微微讶异和惊喜:穆以深这货，果然来了啊……
然而，目光触及穆以深身后空无一人，显然是单枪匹马而来，何思源突然意识到什么，心里的一点惊喜瞬间转变成了警惕。
他忍不住回头，视线不善地探视穆洛川一眼。
穆洛川却盯着穆以深，唇角是若有所思的微笑。他动作迅速，将何思源连人带椅拉到身后，顺便往他嘴里塞了一根布条。
何思源:“……”
穆以深第一眼注意到的便是被“五花大绑”的何思源，见穆洛川又如此做法，他眸底迅速闪过一抹浓郁的暗色，深吸一口气眯了眯眼睛，才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他眸光平静地望向穆洛川：“说吧，你的条件？”
穆洛川哈哈大笑：“哥哥，我的好哥哥，我哪里敢跟你谈什么条件啊。今天叫你来，只不过想把一些事情说清楚罢了。对了，我发给你的照片，应该已经看过了吧？”
聪明如穆以深，收到那张“何思源”与穆洛川的合照时，立即就将一些不清楚的过往串联了起来。他的确没有想到，这位相处了八年的异母弟弟和自己居然早就见过……不，确切的说，是自己不知道他的存在，而他，却如一个举着望远镜的狡猾猎人，暗中窥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这么一想，不免让人心生恶寒。
穆以深微皱起眉头，视线中带了一丝厌恶：“所以，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说过，我什么也不想要！”穆洛川忽然一下子暴躁起来，“你为什么也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要这样看我？！穆以深！我亲爱的哥哥！为什么我想要的东西，你都要抢走呢？！”
穆以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发疯，等对方好容易平静下来，才淡淡问：“我抢走你什么了？我最开始认识你时，什么都让着你……”
“你都说是让着我了！”穆洛川恶狠狠地瞪着他，“因为别人包括你自己，都理所当然地认为穆氏所有一切都属于你！而我，凭什么我生来就在黑暗中！我为什么不能站在阳光下!为什么不能和你一样！我不甘心！”
说着，他好像回忆起了什么，解开袖口的银扣，将白衬衫的衣袖挽至手肘处，露出了那一片略显狰狞的烫伤旧痕。
穆洛川举起手臂，示意他：“看到了吗？这可是我亲生母亲留给我的礼物。她这个人就是这样，自己年轻时愚蠢不堪，惹下后果，还偏偏要怪到我的头上。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犯了点小错就被她虐|打毒打，每天提心吊胆，大半夜从被窝里被拉出来，像个神经病一样陪她蹲着看昙花开放。”
“只不过是打碎了一只碗，就被用滚烫的开水浇在胳膊上，那种皮肉被烫熟的感觉，那种痛，有多么撕心裂肺！你知道吗！不，你当然不会知道，你有父亲的愧疚，有外公家的撑腰，你的童年多么幸运，就算被那个疯女人扔掉了，运气还是好得令人嫉妒呢。而我，什么都没有！却还要背负别人犯下的过错和骂名！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穆洛川像个疯子一样，一边暴躁地破口大骂，一边负着手走来走去。甲板被他踩得“哐哧哐哧”地响。
上一辈人犯下的错误，确实不该由下一辈来承担。然而穆以深对于穆洛川的不喜欢，大多却来自于这个异母弟弟的本身。
穆以深冷冷问道：“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我的？”
穆洛川停住脚步，缓缓回头，左眼角下的小红泪痣嫣然如血。“哦？你现在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吗？可惜晚了。如果你小时候也像现在这么聪明，恐怕你的养父就不会死了。”
闻言，就连被绑在椅子上晾在一边的何思源都不禁心中一颤，瞳孔微微放大。他这话什么意思，难道……
只听穆洛川爆发出一阵桀桀的笑：“哈哈哈哈，哥，你终于反应过来了吧。你养父的车祸当然不是意外啊，是我指使人干的！”
他的笑容就像一个恶作剧被揭穿的孩子，没心没肺却又拿他毫无办法。穆以深放在身侧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捏紧，连声音也带了丝颤抖：“那时候你才几岁？才十三岁吧……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穆洛川却高高地挑起了眉，好像惊讶他怎么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哥，我说过了，你的快乐就是我的痛苦。我本来想直接让人弄死你的，但总觉得，这样不太好玩不够有意思。哈哈，你先别这样看我。哥，你母亲不是因为父亲的背叛才痛失爱子、最终抑郁而亡的吗？说起来，父亲是个间接的杀人凶手呢，所以，我帮你母亲报仇了，你该感激我不是吗？”
何思源先是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愈加不可思议。
穆以深更是没料到，错愕得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