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1 / 2)
这一声唤, 带着几分不确定, 还有许许多多说不清、道不明悲喜的眷恋, 似一把尚未开锋的刀刃,一下一下凌迟着那颗柔软的心。
“衍儿,澜姐姐在, 澜姐姐在……”
一如十二年前林衍在大街上看到与其母生得极为相像的秦氏而崩溃痛哭时,夏澜心头猛地一窒,而后轻轻地将如今已长成大人模样的林衍搂进了怀里。
过去与现在交叠, 恍若什么都不曾改变, 一个依旧温柔如初,而另一个依旧只在眼前人面前展现出她的无助与脆弱。
或许唯一的改变便是, 当年的小人儿如今已长成大人模样,变得更加成熟、勇敢和有担当,即便心里再难过亦不会再轻易哭泣。
最重要的是, 当年的小人儿如今已经有能力保护那个曾经给她依靠之人,如今的她, 已可成为那个人的依靠。
只是, 或许在那个人的心里,当年的小人儿永远还是当年的那个模样, 是要永远捧在自己手心疼爱与呵护的。
好似将所有来不及说的话都融进了这个拥抱里,林衍只是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眼前人, 像是要将其生生揉进自己的骨血, 从此再不分离。
柔弱似夏澜, 身子骨怎禁得起如此“粗鲁”对待, 可她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只是抬了右手一下一下轻抚着那与她一般纤瘦的背脊。
安抚怀中人的同时,亦是在安抚自己那颗仿佛慌乱了半生的心。
未有只言片语,却胜过这世间的千言万语。
不知过了多久……
直至林衍突然心疼眼前人这单薄的身子会被自己这满身坚硬、冰冷的铠甲给硌着、凉着,才恋恋不舍地将那抹温软自怀中推离开来。
一个面上染尽战场厮杀后的痕迹,而另一个浑身沾满彻夜赶路的风尘。
默契地相携起身,一个是因腹部旧伤复发略有些吃力,而另一个却是因在地上蹲久了脚麻了。
行至睡榻旁,夏澜抬起头,柔声开口道,“先将铠甲脱了吧”。
薄唇微抿,却是抬手轻轻按住了伸向腰后的柔荑,“战事方歇,恐有突发状况,还是穿着吧”。
美目微弯,浅浅的笑意晕染,“待会儿再穿上便是”。
看着眼前人明眸深处难得的“倔强”,林衍心底一声叹息,终是瞒不过眼前人,只能松了手,任由夏澜为其褪下了这身沉重的铠甲。
褪下的瞬间,果见眼前人长睫微颤,轻蹙了柳眉,可抬头看她时,却又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衍儿等等”。
脚下一转,可尚未来得及踏出一步,纤细皓腕便被人突然捉住,只得回过头,“衍”。
“只流了一点血,不碍事的,澜姐姐,你”
“都已经流血了,怎会无碍!”,夏澜蹙紧了眉头看着林衍,眉眼间敛去了几分温柔,填了一丝丝锋芒,“怎得就不能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
先是不管不顾地拿刀捅了自己,好容易伤口开始愈合,又强行与人动武将伤口扯裂,这好好养了没几日又上战场厮杀,伤口定是又开裂了,却还是这般不在意!就不能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吗,哪怕是为了……
明眸深处巨浪翻涌,却终只是抿紧了唇撇过了头。
朝夕相处十余载,林衍心知,眼前人是真的动怒了,抑或说是、伤心了,顿时便急了。
“对不起,澜姐姐,都是我不好,我”
未完的话突然止于柔软的指腹,唇瓣滚烫,指尖微凉,轻易便拨动了心里深藏着的那根弦。
“不许说对不起”
“……嗯”
黑眸之中突然掀起的涟漪,让夏澜禁不住有些心慌,忙移开了指尖。
“我去拿药”
又一次的宽衣解带,虽说一直都有胸口那层白布裹着,但也确是被看光了好几次。
林衍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低头静静地看着夏澜小心地解开她腹间染血的绷带。
伤口果然又撕裂了,且比上次要严重得多。
夏澜眉目间的凝重之色,更是让林衍心虚,噤若寒蝉。
清理伤口,上药,而后重新缠上白布,熟悉到夏澜不自觉咬的下唇微微泛白。
林衍就这么看着,看着坐在榻沿的夏澜俯身,双手绕过其腰身,一圈一圈地缠上,那冰凉的白布经了其手亦突然间带上了窝心的暖意。
鬓边溜出的几缕青丝不时轻拂过敏感的腰侧,怂恿着胸腔里那颗原本便不甚安分的心。
“好了”
夏澜突然起身,刹那间四目相对,林衍甚至来不及收拾那满目深情,只得慌乱地撇开了头。
而短暂微怔后的夏澜亦是垂眸低首,径直捏住两侧衣襟往中间合上,细细抚平后方才系上腰侧系带。
“铠甲现在便要穿上吗?”
看到了明眸之中的不忍心,林衍随即轻轻摇了摇头,“待会儿再穿吧”。
夏澜随即展眉一笑,去拿了一旁的披风欲给林衍披上。
“我不冷,还是澜姐姐你披上吧”
“……”
银灰色的披风最终还是披上了夏澜的肩头,林衍犹豫了许久,终还是拉着夏澜的手一起在榻边坐了下来。
“澜姐姐怎得来这了”,却是明知故问。
眉眼轻抬,“你身上之伤,不可再拖了,旁人治不了,便只能我亲自来了”。
又或只是,辗转反侧间,忆起三日前,二人最后一次相见时,眼前人微微上扬的唇角,忽近又忽远,莫名地便心慌起来,而后…便来了。
虽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但如此回答,对于眼前人而言,已算是说得直白了。
“如今正是兵荒马乱之时,澜姐姐不该如此冒险的,回头我定要重重惩罚乾他们!”
“是我拿得主意,怎得他们便要受罚了”
似孩子觉得大人给的惩罚不对,要求大人必须给出一个可以让她信服的理由。
“……”
已到嘴边的反驳的话突然便开不了口了,只是呆呆地望着眼前眉梢微扬之人。
“怎得不说话了?”
“……澜姐姐这是要我、罚、、你吗?”
“林帅!”
帐外突然传来士兵的叫声,林衍慌忙起身走过去,却是火头军送来了午食。
“军中膳食粗简,澜姐姐便勉强用一些吧”
“衍儿吃得,我怎就吃不得了”
……
用过午食后,夏澜替林衍穿好铠甲,林衍便出帐巡视去了,而夏澜则留在了帐中休息,毕竟赶了一夜的路,定是疲累得紧。
一一巡视了各处城防与营房,又探视了伤病后,林衍便骑马去了最近的边关小镇。
一来查探一下可有南靖的奸细趁机混进来,二来是想替夏澜置办两套男子衣袍,她此番来得匆忙,怕是只得身上穿得这一套,来不及多置办几套带来,总得要换洗。
可转了几家铺子,发现那衣料着实是粗陋了些,便就作罢了,大不了就让澜姐姐穿她的吧。
刚准备离去,潜在这镇中的暗哨便来报,今日这镇上来了几个生面孔,看着身份不简单,就住在这镇上最大的源来客栈。
也未多想,林衍便摸了过去。到得客栈附近,寻了一无人处悄声跃上了房顶,刚小心掀开脚下的一片青瓦,还来不及看清房中之人,便听波澜不惊地一声。
“驸马何时开始做了这梁上君子”
“公主?”
掸了掸并未沾上几许灰尘的衣袍后,林衍方才抬脚入了房中。
“公主千里迢迢来此,莫不是来赏景儿的?”
正端坐于桌旁饮茶的俞笙闻言只微微挑了一下眉,“那驸马方才之举亦是为赏景儿?”。
“……”
这一本正经的揶揄人,林衍自问,比不过眼前人。
“如今正值战乱,边境不太平,公主不当来此,还是赶紧回王府吧”
“那”,微微拖长的尾音,“驸马的主帅营帐可是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