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曾有燕雀知天狼(1 / 2)
【第六章】曾有燕雀知天狼
“你这半年来长高了不少,看来倒侥幸不是个矮子。”
这是江扬听到燕知雀对羌霄说的第一句话。
那时他刚安抚了伍延徳的病情没有几天,就已默默开始养成了常往质子府跑的习惯。
那一天的天气也不算太好,有些阴,云浓,像是要开始连绵地下起雨了。江扬估摸接下来几天怕是不能常来质子府,于是脚步就也更快了些,甚至到质子府时这怀里刚买的白糖糕都还是热的。
他至今还没弄清羌霄的口味,看对方吃什么都差不太多——不像不喜欢也不像喜欢——就也开始转战起街上那些孩子们都挺喜欢的点心试试。
他是翻墙的时候听见燕知雀的声音,后者的声音清清冷冷,有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淡矜傲——
倒不是说羌霄就不够冷淡、不够矜傲了,只是羌霄的冷漠并不外显得凌厉,他给人的感觉更多还该是被归于淡漠得疏离客气——而客气得敷衍,直叫旁人也大抵能够看出那敷衍,但他的声音却也始终不过是平平缓缓的浅淡——他这人更像是懒得冷酷得凌厉,只是也着实放纵了天性的凉薄——于是虽也同样叫人不喜,却到底是还没有矜傲得那般刺人。
燕知雀却不一样,她的矜傲带刺,就像一朵带刺的玫瑰。
这朵玫瑰顿了顿语声,仍是冷冷道:“你的护卫都死了么?光天化日竟也能叫贼进来?”
她话音未落,一颗短钉似的银针已是破窗直直射向了江扬。
“住手!”
羌霄的呼声来得迟了一些,江扬已是猛一折腰——可惜险险没有躲过,但也幸好怀里还揣着鼓鼓囊囊的一包东西,就也正好替他挨了一下,这才叫他松了口气。
“放手!”
屋内却是同时响起了女子的清喝,“啪”的一声,就是紧跟着巴掌甩在皮肉上的脆响。
江扬一愣,就看到羌霄猛地推开窗子,神情难得似有慌乱狠厉,苍白的脸上纤细的巴掌印却是五指鲜明,他短促倒抽了口气,才勉强挤出声来:“……江、扬?”
“啊?我、我没事……”江扬却是难得有点发愣,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就算发生得太快叫他还来不及怕呢,却也到底还是难得被惊地一时没反应过来。
然而不待他彻底回神,羌霄已是砰地甩上了那窗子,彻底隔绝了屋内的一切。
他这下甩得可狠,倒叫江扬茫然复茫然之后也只能……眨了眨眼。
“迷药而已,紧张什么?”
待他走进屋时也就只看到羌霄站在窗边的半个侧影,后者背住双手却是抿唇不言,右手拇指扣紧了食指的皮肉,也不知是那鲜红的掌印把他的脸色映得更苍白了,还是那苍白的脸色把那巴掌印都映得更明显了。
他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静寂得诡异,但是江扬看着他抿唇的力度和压住食指陷下去的凹痕就也知道他此刻大概心情不佳,恐怕是一句废话都不想多说。
房间里的另一人反而瞧向了他,这么一瞧却是一愣,面色虽是未变,神情却像是惊心后怕,迟疑着到底还是古怪地出了声:“……独孤飞?”
江扬不由惊讶:“你认得我?”
那人——燕知雀——瞪圆了一双秀目,却是死死瞧着他,咬牙沉声道:“……我是你表姨。”
“哈?”这下就轮到江扬诧异地瞧回了她,过了好半晌才似有所悟道,“啊!你、你、你是雀姨?!”
这自是他燕舅公的女儿燕知雀。
“你什么你!没规矩!”
江扬立时皱起了整张俊脸活像一口含了十几颗酸梅般无奈道:“这不能怪我!我每次见你你都长得不一样!”
燕知雀恨恨叹了口气,闭了闭眼,才将将压下了火气:“废话恁多!你怎地在这儿?你——你看什么哪?跟你说话呢!你看着我!”
“……啊、啊?”江扬闻言难得有些尴尬,目光却还是不觉离不开羌霄侧脸那鲜明的巴掌印,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你打他了?”
“那是因为他抓我手!”燕知雀眉眼一横,却是气煞道,“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吗?!何况我打他怎么了?就一巴掌而已!他那么娇贵的吗?!”
“可……可雀姨你也不能……打人呐——虽、虽然是男女授受不亲可阿霄他刚才想必也不是故意的!你明知他心急又、又知他身体不好还给他打出血了……”
“……够了!”
江扬的声音虽弱,却到底还是不认同得固执。但是羌霄的呵斥虽沉,却又是难得的掷地有声,夹了一些杂草纵生似紊乱的怒气,就凌乱得有些尖锐。于是那固执叫这尖锐一刺就也只得僵硬地哑了下来。
羌霄像压了压这戾气,才沉声道:“……你来做什么?”
江扬禁了禁鼻子,难得有些怕他,倒不是怕他这个人,而是羌霄多少发火得有些令他心慌,加上这短短一段时间内峰回路转似的变故来去,就也不免有些失了往日的灵光,稍嫌尴尬得困窘道:“我、我是来找你玩儿的——我、我给你买了白糖糕!”
他突然想起怀中的点心就连忙取了起来,却又陡然想起那不知被埋进了具体哪儿块儿的银针,也就只能无奈道:“只可惜刚才被那银针扎了——”
“那叫‘燕子钉’。”燕知雀坚持道。
“也不知哪儿块儿能吃了……”
其实江扬也不是没有想过把被银针碰到的几块儿扔掉,留下完好的还可以吃——但是羌霄喜洁,何况他自己也不想给羌霄这样的东西。
羌霄沉默后也只道:“你走吧,我还有事……你过几天再来。”
江扬不由皱眉怀疑地看向了一旁燕知雀,看得后者秀眉一横,立即怒道:“你什么意思?你瞅我是什么意思?!”
江扬被她呛得一咳,连忙讪讪道:“没!没……就是……就是你……你不会再打他吧?”
他问得迟疑,却还是问了出来,却也不直接问羌霄和她有什么事,倒像是为防有所避讳而刻意留出了余地。
燕知雀反而被气笑了:“怎么?我给他治病你也要管么?”
江扬一愣,却是急忙道:“他有什么病?”
燕知雀定定瞧着他——像是审度了一瞬却是缓缓柔唇微勾,笑得江扬有些胃底不适:“……他是挺有病的。你说得不错。”
“你——”
谁知前者转瞬却已是冷冷截断了他的话:“如果没我给他正骨!怕他现在不是个畸形的残废!这五年来我寒暑不辍年年都要从南到北跑个四五六次,见他比见我亲爹还勤!可现在就连我亲爹教出来的亲侄儿都开始替他说话了!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吗——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