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今我来思（1 / 2）
【第十五章】今我来思
江扬仍是常往西郊跑，虽然祁出与他因为羌霄的缘故几乎不再说话，这事也没断了他继续日夜的耕耘。
临近入冬，到时深林封山，满目寒凉，再想打猎也肯定不易，他想最近忙上一些，多备些蔬米干柴，以供祁家母子冬日温饱——
这本就是他最初的打算。
不过是他没有与人刻意说过罢了。就像他想要报答祁出的想法也本就是他求对方救羌霄一命时就已经有了的，只是那时他没有一字一句非要指天立誓般地说个明白——这是因为他本就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理所当然，就不需要那般矫情，他也不会事事都提前详尽地许诺给别人。其实他多少……有些独断的习惯，意外的是羌霄几乎从不对他的行为干涉什么——或者说，无论他做什么，羌霄都几乎看在了眼里，却也都几乎只是放任。
这次却有些不同。
当然也是在坐视了许久之后。
那是临近下雨的一天，江扬记得很清楚。他与祁出几乎已有许久没怎么说话，倒是与他母亲更熟悉了不少。
那一日他刚从祁家外出回来，习惯性就回了质子府。
其实他近日待在质子府的时辰虽少，去那儿的次数却反而是多了。因为近来天气转凉，那次西郊遇袭羌霄又是伤得狠了，虽然没什么大事，到底是本来身体就脆，骨子里受了寒，于是反反复复总也不太爽利。后者倒是借故在家里一直窝着，基本就没出过门——反正他本就不喜欢出门。
此刻江扬甫一进了书房，就见羌霄随手摆弄着一个扁长的锦盒，屋子里的药味儿比往日还重。却见他衣着妥当，分明像是要准备外出的样子，江扬好奇，不由问道：“你要出门？”
羌霄难得穿了一身明蓝，天色昏暗，却压不住他身上的蓝与白与黑，就像激烈碰撞出的色彩。
他本就白得非人，此刻一身明蓝衬得白色更白，就更似非人，诡异得明丽却又苍白得可怖……
像鬼。
偏偏又是只很好看的鬼。
是叫人难以评断的复杂。
江扬却大抵是觉得好看的。
只是羌霄不常这么穿，他一般穿得浅淡，不是白就是浅蓝——大多取决于他是懒得考虑，还是客套得敷衍。今次看他难得算是正式，见他想要出门，就不免更是奇怪。
羌霄道：“同我走一趟。”
“去哪儿啊阿霄？”
“西郊。”
“……可我才刚回来——”
“所以呢？”
“……”江扬无语凝噎地将一双狭长的眼都撑得滚圆去瞪着他的无动于衷，然而这般“指责”式的行为艺术显然不说出来也没用，他也不过是演着玩儿，到底也只是苦着张脸佯装叹道，“阿霄你是不是气我最近总不陪你，刻意等在这儿折腾我呢？”
他这话说得何其玩笑，又哪里像是当真无奈的样子？
“闹够了？”羌霄问得平淡，“闹够了就走吧，我可不想宿在外头。”
江扬耸了耸肩，就也笑着跟上，倒是奇怪：“阿霄你怎么会想去西郊？”
“替你准备了份礼物。”
这话来得应是叫人不解，然而江扬微一皱眉，却是了然道：“……你要用我的名义送给祁出？可惜恐怕他是不会收的，他什么都不收——”
他瘪了瘪嘴，明明挺英俊的一张脸非皱得简直像是一个大写的委屈。
“……别噘嘴。”
羌霄明明看不见，却又像是能够猜到他又做了什么见鬼的表情。
“我没噘嘴——我就是瘪了。”
江扬叹了口气，却被羌霄敲了敲后脑：“瘪也别瘪。”
他浅浅换了次呼吸却道：“这次他会收的。”
江扬也就觉得好笑：“你怎么那么肯定啊？”
羌霄只道：“不然我给你作甚？”
却也端的像是自负得狠了。
江扬倒也并非像是不信，只是刻意噘了标准的“噘嘴”挑了挑眉：“哦？”
“叫你别噘嘴了。”
江扬也终于忍不住古怪道：“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我啥没啥嘴的？”
“发音。”
“什么？”
“你的发音。”
江扬故意瘪嘴的时候习惯往后靠头，于是喉咙后压，气音就难免有些像是被吞在嗓子里一样，他的声音原本清亮，如此一来自然就有了些些微的差别。
只是江扬虽然理解得了，却到底还是觉得有些玄妙。
“你准备了什么？”
“活络丹。”
“……那不是你正骨才用的吗？”
“不是我正骨才用，这本就是缓解骨痛的。”
活络丹炼制不难，难得的是其方子中的几味药材，比如红参和肉苁蓉。
肉苁蓉本就难寻，有“沙漠人参”的美誉。而这红参却也要选五到七年之内的，或轻或老都不太好，而且只能要选种在山阴寒凉之地的，北楚那边不适农耕，反而最是适合栽种这类红参。
然而自北楚和夏、周关系紧绷后，这红参的买卖就也缩水得剧烈了，倒不是说卖得贵了——虽然也的确卖得贵上了个十倍打底——而是说这红参卖得也少了。
平日里叫世家大族和个别连锁的药行收上一收，能流通到市面上的就更是少之又少。这大月城小，需求量少，又多是王公世家，所以市面上的供货一向不多，卖得也就难免更贵一些，当初夏侯皇后试探羌霄是否另有产业，就是明面上断了供给质子府的红参。
这背后的事江扬并不清楚，却也知道这活络丹难得。他奇怪道：“你怎么突然想送这个？”
羌霄道：“西郊的时候，你身上总有一股贴膏味儿。”
江扬面上一红，他那时进出祁母的房间确实能闻到那种味道。他进出得多了也自然会难免沾染一些：“所以你才要送活络丹？”
这倒也的确是祁母需要的，却也未必是祁出会接受的。
然而羌霄既然说定了他会收，那这因由自然也就不止这些。
羌霄道：“今年大月的红参断货了。”
“啊？”
“你知不知道我和那位老人家用的药溯本同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