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章（1 / 2）
一片漆黑，一片安静。
方唐之不知这是白天或黑夜，他只知道，他身在一个四周是铁栏围着的帐篷里，手脚镣铐，像一个重囚。这种感觉很熟悉，当日他被囚禁在西狱之时，也与这差不离。
似乎转了一圈之后，他又回到了起.点：依旧是铁窗，依旧是阶下囚，依旧是起兵失败的人。再一次打击，绝望加重了。
铁栏门突然打开了，进来两位身着铠甲的士兵，二话不说把他押了出去。到了外头，灿烂的日光照得他眼泪直流。在一片空旷的空地上，后膝盖被士兵用力一踢，他直直跪了下去。
他抬起头来，一位身着红色广袖长裙的艳丽女子站在他面前，她嘴角微微勾起，带着一抹冷冷的笑意。
方唐之发出呵呵的笑声，不过那笑声干巴巴的，不带任何情感。“是萧王派你来的？自古成王败寇，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杀了我？”
上官红衣注视着狼狈不堪的方唐之，不急不缓道：“死是要死的，迟早的事儿，不必急在这一时半会。但是死之前，必须让你明白些事。”声音一转，“别来无恙啊，我的国舅大人。”
听到国舅大人四个字，方唐之污垢的脸抽了抽，如今这个称呼真是无比的嘲讽。但现在他也没有任何资格回击，端了端姿态，声音平静，“从未见过，又何来的别来？”
“国舅大人果然是贵人事忙，这一别，可是已有十来年之久，小女子可是一日都不敢忘了。哦，当然，国舅大人昔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然不会把我等放入眼中。”见方唐之满脸疑惑，上官红衣继续道，“对了，忘记给国舅大人介绍了，小女子姓上官。”
闻言，方唐之果然色变，“你、你姓上官？难道你是上官执的什么人？”继而喃喃，“不对不对，上官家的人早就全死了，一个不留。”
上官执，这个名字，是他最想忘又没法忘的。
上官执，三朝元老，德高望重。为人正直不阿的，不附权贵，敢于犯颜直谏，先帝对他都敬让三分。
后来新皇登基，他以皇亲国戚的身份登堂入室，辅佐新皇，手掌兵权，所谓是位极人臣。朝廷上下，只有上官执敢明着与他对抗，更是在朝殿上，文武百官面前公然直言他的不是。他暗暗记恨在心，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于是他千方百计嫁祸于上官执，最后他给他安了一个谋逆之罪，上官家被满门抄斩。
“真是难为国舅大人还记得小女祖父的名字。”上官红衣绕着方唐之身侧，声音冷沉，“当日上官家惨遭灭门，八十三口人全部死于屠刀之下，可全是拜你所赐。”她的容颜蒙上了一层痛苦之色，每每想起那画面，她就从噩梦中惊醒，十年过去了，画面不但没有模糊远去，反而越来越清晰。
“我本应该也死于那场屠杀之中，苍天有眼，我逃了出来，我隐忍到今日，机关算尽，布了一局又一局，就让为了报仇雪恨，时至今日，看到你跪在我面前，狼狈无望的模样，我的心机总算没白费。怎样，国舅大人，起兵两次，兵败两次，感觉好受吗？”上官红衣转头看他，仇恨随之替换了痛苦之色。
方唐之脸色苍白，“你、你说什么？什么布局？”他恍然想起那似乎无形的一双手，在左右着他的生死成败，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难道......他不可置信地盯着上官红衣。
上官红衣冷笑，“国舅大人还记得当初是怎么起兵夺位的吗？”
记得，他当然记得。
他是皇太后的亲弟弟，当今圣上的亲舅舅，大宣国的国舅，皇亲国戚，身份高贵无比。
皇上登基之时，尚年少，他便以辅佐君王的名义渐渐掌握了军中大权，朝廷上下，无人不忌惮他。胆敢逆他羽毛者，他便暗中使手段，把异己一一排除，上官执就是其中的异己，他眼中钉肉中刺。
朝廷之中，他说一不二，连皇上都要看他脸色行事。他看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实际上，早就凌驾于皇权之上。市井也有流言，说国舅才是真正的一国之君，皇上不过一个傀儡皇帝。
那时的他熏心膨胀，目空一切，早就不在意这些流言蜚语。不过有时候也有私欲作祟，看着高高在上的皇位，也想尝尝其中滋味。他对权力尤其执着，而那至高无上的权力离他只有一步之遥......
这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他不敢再多想。
不知何时起，他身边来了一位幕僚朱衷，时常在他耳边分析天下局势，大宣国国运，以及夸他如何为朝廷鞠躬尽瘁，功高盖主。并说：“在下认为，国舅大人才是真命天子，这天下本应由国舅大人来担当，这大宣国早该易姓。”
朱衷的这些话让他坚定了篡位夺权的念头，除了觊觎那无上的皇权已久，也早就看不惯那坐在皇位上一无是处的皇外甥，随之他年纪见长，越发担心不受控制。经过一番周密的谋划，他采取朱衷的意见，联合外部势力，引兵南下，和皇宫里的禁卫兵里应外合，逼皇帝退位让出皇权。
孰料起兵遭到揭发，事情败露，功亏一篑。他也被缉拿投入西狱。
本来一切都是在秘密中进行，事情是如何遭到泄露的，他一直都想不明白。
“朱衷，可是我的人。”
这话犹如一重锤，敲地方唐之天旋地转，霍然抬头。上官红衣冷笑着道：“我早就知道你视权力如命，早就动了篡位的心思，只是过于犹豫无胆。于是我想着，我能推波助澜一下。朱衷是我故意安排进入你府中，目的是怂恿动摇你的决心。然后按着我的计划，让你一步一步迈向失败，走近绝望，你果然也不负众望。”
“原来我早就入了你的局。”方唐之木然喃喃着，忽而傻傻笑着，“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起兵会败，原来早就安排好了他的输局。他自以为是的秘密谋划，原来不过一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