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梁家的旧宅 五(1 / 2)
头半晌儿街上没什么人,该上班儿的上班儿,该上学的上学。</p>
舒倾穿着梁正的大裤衩子慢悠悠走。</p>
屁股有点儿疼,打退烧针打的。</p>
起初他闹着穿长裤来着,说嫌腿上伤太难看,结果梁正拎着大裤衩说:“你裤子我拿回去了,现在要么你穿这个,要么就穿内裤回去。”</p>
没辙了,只得乖乖就范。</p>
他跟二大爷似的到处乱瞅,路过一家早点摊儿的时候立马儿停了,摸了摸口袋儿,可怜巴巴地回头看梁正,“我没钱。”</p>
梁正拎着饭桶跟他身后,看着面前的“百年羊肠子汤”店,心里猜个八九不离十,是馋了吧。</p>
不过必须承认,这种“有求于人”想讨好的模样特别有意思,软得人心坎儿都发痒。</p>
“嗯。”他装作没看懂暗示。</p>
“给点儿钱,我想吃。”</p>
“我也没钱。”</p>
舒倾不乐意了,心想妈的你没钱你在医院怎么结算医药费呢?他照着梁正口袋儿就翻,翻了半天,果真一毛钱也没见着。</p>
“你把手机给我!”他说着就去抢,抢来后拿在手里,对着解锁密码又犯了难,嗫嚅半天才开口:“密码是什么?”</p>
“……”</p>
梁正没法儿说,因为解锁密码是舒倾生日。</p>
“你他妈!你现在这么抠儿啊,我吃个早饭都不行!我到时候还钱给你!”</p>
一顿撅嘴皱眉,活脱脱讨不到糖吃耍横的小孩子。</p>
“不是,哎……我给你录个指纹吧,往后你自己弄。”</p>
舒倾倒也不客气,左右手都录了,连脸都录了。没管它什么“往后不往后”,大概这就是“人为财死,我为食亡”吧。</p>
他拿着份儿打包的羊汤乐得不行,顺手把手机就揣口袋儿了。</p>
回到四合院儿,按部就班洗脸刷牙,顺带冲了个澡,就跟要进行什么仪式似的。</p>
可等他从浴室出来跑回南厢房,顿时傻了眼,梁正抱着那碗羊汤吃得正香。</p>
“啊——梁正你大爷个蛋!你干什么呢!”</p>
“嗯?吃早饭,怎么了?”</p>
“这是我的啊!”舒倾站桌儿前直跺脚,“你要吃当时叫我买两份儿不完了,现在你吃了我还吃什么!烧饼你也吃了!”</p>
“你?出院大夫怎么说的,不是说了叫你吃清淡了吗?这玩意儿膻气,你不能吃,你得吃清淡的。”梁正大言不惭:“刚在医院饭没吃几口吧,自己打开饭桶继续吃,不吃饿着。”</p>
烧饼渣儿掉一桌子,要多没水准有多没水准。</p>
饭桶的饭不是不好吃,主要羊汤更诱人!</p>
对于一个在国外呆那么长时间,还跟自己抗争“绝食”好几天,更何况现在还生病了的人来说,有比遇到自己想吃的食物更激动的事儿吗?</p>
“你刚才不是没说不行吗!我不能吃你还给我手机让买,你诚心的吧?”</p>
“我刚才也没说‘行’。还有,注意措辞,是‘抢’,不是‘给’。”</p>
“梁正你就是个老王八犊子!”舒倾气急败坏,特想上去踹他两脚,“你让我饿死吧,饿死我吧!”</p>
“我这是对你好,等你病好了我天天带你吃,行吗?”</p>
“滚蛋!用几把不着!你的东西老子不稀罕!”</p>
不稀罕?</p>
早晚有他稀罕的一天!</p>
“真好吃。”梁正故意吧唧两下嘴,“也不看看自己穿的什么,从头到脚,除了内裤,其他不全都是我的衣服吗?不稀罕?不稀罕就脱了,光着。”</p>
“啊啊啊啊气死我了!脱就脱!车钥匙给我,我拿我衣服去!”</p>
“不给。”</p>
舒倾气得要命,打心底觉得梁正是故意刁难自己。可他真是饿坏了,特没骨气瞄着羊汤,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p>
梁正也偷偷瞄他,一边瞄一边笑。</p>
其实只要他回来了,就怎么都是好的。</p>
吵了架或者拌嘴,过不大会儿就能消气。就算消气慢,看他腻味一下或者服服软哼哼两声,那股子气也能全消。</p>
这个世界上没什么比平淡过日子更幸福的了。</p>
舒倾最终妥协,拿勺搂着饭桶放嘴里送,抬眼特不服气看着梁正。</p>
“谢谢你啊,谢谢你送我上医院,谢谢你帮我控制饮食!”</p>
说来也挺邪乎,在国内这两回住院,每次都是梁正及时发现,给自己送到医院的。要是他没发现,指不定自己就睡死过去了。</p>
“嗯,不用谢我,你以后少气我就行了。给你喝口汤?”</p>
“呸!喝个几把!”</p>
真够缺德的,骗傻子吗?一口汤就想给打发了?</p>
他心里默默想着,走之前绝对搞他一顿!</p>
直到俩人吃完饭,舒倾还在憋着气儿,一句话都不肯说。</p>
梁正拿两支藿香走到他跟前儿,说:“来,把药喝了,然后睡觉。”</p>
那股呛鼻子的味儿太恶心了,窜得脑浆子疼。</p>
“不喝。”</p>
“喝了它,病好得快。”</p>
“不喝,你是不是没喝过,太他妈难喝了!”</p>
“你都多大的人了,吃个药怎么这么费劲,非得让人哄着你才喝?”梁正居高临下看他,随后掰开一瓶,张嘴全喝了,底儿都没剩。他咂么咂么嘴,开口道:“也不是特别难喝。好了,轮到你了,喝了吧。”</p>
“不喝!”</p>
“哎你……听话。”</p>
最后俩字一出口,房间里顿时安静了。</p>
舒倾猛地抬头,满脸错愕。</p>
他有一瞬间的错觉,恍惚以为这是在坦纳岛上,面前的人是梁义。</p>
那两个字是他经常说的,连哄带骗,满赋柔情。</p>
只是现在,连最低端的哄骗也听不到了。</p>
思绪飘回太平洋的小岛,仿佛又回到了那些有他温暖怀抱的日子。</p>
有关他的一切……</p>
果然剔骨难除……</p>
梁正不明就里,把药举到他眼前,再次说道:“舒小狗儿,把药喝了,听话。等你好了,你想吃什么我都让你吃……”</p>
“用不着!”舒倾抬手,狠狠扇在梁正手上,一把将药拍掉。</p>
“啧,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不是?我都替你喝一瓶了,剩下的一瓶你喝。”梁正也不恼,弯腰捡霍香擦擦瓶口儿,继续想办法哄他喝下去,“这样,只要你把药吃了,我就答应你一个条件,吃东西的不可以。”</p>
怎么以前没觉得梁正温柔,现在眼里他的身影却总跟当初的梁义重叠。</p>
上级的好能不能点到为止?越这样越让自己觉得当初爱错两个人有多傻逼。</p>
一个是满嘴谎话的骗子,一个是中央空调般逮谁对谁好,给人无限幻想的渣货。</p>
究竟是遇人不淑,还是老梁家确实尽出垃圾!</p>
“滚。”</p>
“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