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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日光微醺,落在南方小镇的一片桃林上,花瓣沐浴着阳光,灼灼生辉。
十三岁的年纪,大概是要成年了吧?枝头的一朵桃花微微颤了颤。阳光艰难地穿过繁花的缝隙,投下的光点如繁星般闪烁在树荫中,随风迷离。
“今年也是很美的桃花啊……”女子亭亭玉立于树荫中,以手遮眼,抬首笑得温柔。
初见时还是个孩子,如今伸手已经可以触摸到花儿了吗?元是过客却产生了羁绊吗?
桃花敛了敛花瓣,逐渐变得透明,伴随着若干点白光散落,最终聚于一个光团于女子身前。白光渐弱,勾勒出欣长的人形。
常善善微微睁大了眼,视线顺着白光垂落。只见自那白光中走出一个灰发白衣男子,肤色白皙,以致唇色亦不过白中带粉,然而即便淡雅如此,也有一双教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桃花眼,不过甚是冷清罢了。
双唇微微敞开,常善善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却因一时惊急,失了平衡而跌坐下去,好在底下是草,草下是泥,倒没感到疼痛。
背光下淡色的薄唇轻启。
“吾名桃止。”
“所以您是,桃妖大人?”少女如是说,像个呆笨的小兽物。
最初的相遇,源于一场当事人未知的守候,一个十三岁即是成年的美丽误会。
桃止微微颔首,朝她伸出了手,白皙且毫无瑕疵的手。少女常善善眨了眨眼,犹豫了好几次才将手搭上他的宽袖。她甫一站起来,那人影便又散成光点,汇成一朵枝头毫不起眼的桃花了。
常善善一阵恍惚,一双眸子被迷离的光点纠缠,微微有些刺痛。舔了舔稍有干涩的嘴唇,她轻声道:“大人?”
一阵风过,唯有花瓣婆娑的声音落下,说不清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约莫六岁的样子,常善善就已经可以独自一人来离家不远的桃林了,分明是极美灿烂的一片林子,却鲜少有人过往,反倒成了刚来洛阳的她的秘密基地。以至于她七年来风雨无阻,三日就来一回。
一路上,常善善满脑都是初次见面的桃夭大人以及桃林间的过往。
她不过逗逗蟋蟀嗅嗅桃花香,应当无甚出格。
次日,她翻出过节时才穿的粉白广袖流仙裙,去了桃林。
在这世间,桃止是她遇见的第一个妖大人;况且依她之见,妖的寿命极长,昨日定不是二人的初见,况且他或许还是她在洛阳的第一个朋友呢!
然而结果却大失所望,无论常善善如何喊他的名字,桃止就是不现身,徒留满树清风。
常善善鼓着脸呈包子状,抬头望着枝头的桃花,眼中自四面八方凝聚成一股决绝。于是一个穿成仙女儿似的小姑娘脱了鞋,抱着树就往上蹭。
轮爬树,在江南临安地界她也是把好手。
一步,两步……眼见离那树梢愈发逼近了,也愈发看清那朵桃花。不过极普通的一朵,不知怎的却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然而,爬树这等事早已是她六岁以前的事了。父亲官职升迁,常家举家迁来洛阳后,她学得多是女红礼仪,何曾爬过树?
常善善一晃神,脚底一滑,广袖流仙裙被粗糙的树皮勾着撕裂,整个人就往后倒去。
这等死法,可谓无言面对江东父老、家父家母了。
原来近在咫尺的枝头桃花一点一点远去,好似旧时一页一页翻看的画册。分明已是生死一线,她却还在乐天地自嘲。
满心以为即将终结人生的常善善,却忽然瞪大了眼。
桃花一点一点变得透明,她则落入了一个散发着桃花香的怀抱。
未消散的柔和的光不舍地萦绕在二人身旁;桃树洒下粉嫩的花瓣,那淡粉的花瓣落在碧绿的草间时隐时现。两人安全着陆,常善善被他拥在怀中,煞白的脸上透出些许嫣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