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就生（2 / 2）
阿秦继续说道：“当年侯夫人来军营找到老侯爷，我怕她害我，就带着阿力跑回了老家。阿力成家后本来我以为我们能安安生生过日子，可是阿城出生后，我们发现他身体不太好……这么多年我们找了很多大夫就是治不好他的病，没有办法，我们来这边找谢家二爷，想让他救阿城……可是二爷注重他在谢家的名誉地位，不想认我们，三公子站出来说他有办法……”
“他当然有办法，老奸巨猾的沈尚书他都能扳倒，何愁我们萧家！”萧涵冷冷说。
萧夫人冷笑道：“你当年都让那么多人误会了，为什么不干脆来侯府找我们，反而先来谢家？你救过老头子，老头子不会不救阿城的！”
阿秦瑟瑟缩缩说道：“因为我怕你……而且和侯府比起来，谢家的门更容易进……更何况，二爷当年知道我有了身孕，我以为他不会不管……”
萧夫人怔住了，要是阿秦没有和谢家人碰面，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是自己的凶悍造成了这出悲剧！
接着在萧涵的质问下，阿秦把各种疑点都解释清楚了，包括在他们来到侯府之前谢启麟做的各种准备——提前截获老侯爷给陈瑾的信，换了一封信让他来到侯府；提前找人约梅浮影去云游，以防他识破阿城的病……
一切的一切，都在谢启麟的算计之内！除了乔璎通过玫瑰糕发现了他这个幕后主谋！
事情都交代完了，李云战对身边的起居郎和起居舍人说道：“这一段起居录单独抄一份，送到大理寺，尽快把毒害老侯爷的凶手定罪。”
“是。”两人领命。
阿秦和郑氏都哭晕了过去，秦力想要和孩子们告别，然而被千牛卫押走了。
京兆尹也没有逃脱惩罚，他妄图谋取萧家财产，被革去职位，终生不能复官。
萧涵想去踹谢启麟一脚，被李云战拉出了谢家。
李云战安慰了萧涵等人几句，又让宫中赐下丰厚的抚恤。
至于谢启麟，第二天在朝上，李云战当众罢了他的官，本来还要给他定罪，但耐不住六部众人力保他，李云战只好作罢，收走了谢家祖屋，查出好几处别庄统统收走，并将谢家驱逐出帝都。
消息出来后，百姓哗然，不少姑娘黯然神伤，守在谢家附近，当谢家人收拾好东西离开时，整条街上跟着数不清的涕泗横流的女子，一路跟着他们出了帝都，场面比老侯爷出殡那天还大。
从此萧涵在百姓心中的恶霸地位更加巩固，人们都怪他整垮了谢家。
乔璎知道了，很不服气，想要上街和他们理论，萧涵索性天天在家做好吃的，让她没时间出门！
很快，秦力受刑的日子到了，刑场边围了不计其数的百姓。
人头落地的时候，阿秦直接疯了，见人就打，把郑氏和一些百姓都打伤了。
谢家二爷混进来看，趁机把阿城掳走了——他的原配夫人没能给他生下儿子，而他做梦都想有个孙子。
萧家本来想给阿城治病的，可是怎么都找不到人，谢家和阿秦他们像是消失了一样。
乔璎和萧夫人时常想起阿城，萧涵说：“你们别担心了，他们一家肯定是被谢家人带走了。阿城是谢家子孙，他们肯定会找大夫给他治病的。”
“他们连房子都没了，哪里有钱给孩子治病？”萧夫人皱眉说道。
“那我再派人打听打听。”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百姓们的骂声中，谢家倒台的真相终于流传开来，慢慢地有人接受了事实，愿意相信萧家，街上偶尔能看见有人为了谢家和萧家起争执。
* *
谢家离开帝都，不想被太多人知道，可是家族庞大，人数太多，不管到哪里都备受瞩目，时常有年轻人来围观谢家未婚的子女。
这天他们来到一个小村庄借宿，谢启麟住的屋子外有许多姑娘跑来跑去。他准备关门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和那些活泼的乡下姑娘不一样，她端庄地站着。
是沈嫣。
他没有赶人，也没有出声。
沈嫣怔怔看了他好一会儿，说：“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把谢三郎害到这个地步？”
谢启麟的心像被针扎一样，他没有回答，换了个话题：“你也住在这里？”
沈嫣轻轻一笑：“我和祖父在这里做些普通人做不来的事，勉强够度日。”
不过是帮人写写书信，教教村里的孩子认几个字，左臂已经被人用剪刀扎废了，她不想让谢启麟看出来。
谢启麟没有说话，准备关门休息。
沈嫣说：“你也尝到失去一切的滋味了吧？”
谢启麟笑了笑：“我和你不一样，我没有失去一切。”
沈嫣看着门口缓缓关上，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低声说：“都这样了，你还不放弃吗？”
* *
过不了几天，入冬了，随着第一场雪静悄悄地落下，喧闹的帝都似乎也沉寂下来。
侯府对面本来是乔家，现在已人去楼空。萧家也少了很多热闹，往年总是老侯爷和萧涵斗嘴，时不时还会上演老父亲追着孽子打的戏码，萧夫人就在一旁大声劝架。
而今年，萧夫人看着满目萧瑟，心里很悲凉，提出要去别庄上住。袁清清自然不敢独自待在侯府，就说要跟着萧夫人。
萧涵拦不住，只好让萧夫人住了过去，否则她在侯府触景生情，反而更不开心。
侯府一直安静着，直到有一天，萧涵兴冲冲来找乔璎：“我师父和师兄要回来了！”
乔璎一听就乐了：“师兄有带好吃的鸭翅吗？”
“呃……鸭翅是我做的，你要多少都有……”萧涵十分无语，敢情她记人都是靠吃的才记住！
记谢启麟，用的是玫瑰糕，记师兄，用的是卤鸭翅。
那当初她记着自己，靠的是什么？
他问道：“你……都是靠吃的记人的？”
乔璎睁大了水汪汪的眼睛，说：“当然啦！我看话本子也是靠吃的去记，所以我让壮壮给每个人都写上一种他们爱吃的东西，这样就不会记错啦！比如鸡腿大侠、猪蹄妹妹、螺蛳粉公主……”
“噗！”萧涵差点把茶喷出来，就问道，“那你是用什么记住我的？”
乔璎想了想，说：“能让我记住你的东西好多呀，我看见好吃的好玩的都会想起你！”
萧涵用食指在她鼻子上刮了刮，说：“嘴甜！”
乔璎第一次被他这样直截了当地夸，挺不好意思的，双手捧住脸，身子扭啊扭。
萧涵笑了，最后言归正传：“我们赶紧去告诉你爹娘，让他们做好准备，明天来看看我师兄。”
乔璎早就忘了祁玉可能是自己走丢的兄长这回事，就迷迷糊糊点头，跟着萧涵去了趟乔家。
乔家如今住得逼仄，但没有人抱怨，生活还算和睦。乔明河与王氏看见乔璎来了，又听到了祁玉回来的好消息，高兴得合不拢嘴。
几天后水清风和祁玉终于回到了帝都。
萧涵和周壮壮一本正经地打听他们查案的进度，四个大男人正聊到要紧处，边上突然多了个小脑袋——乔璎记挂着祁玉的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钻了进来。
萧涵一把把人揽过来，说：“先听我们讲完正事。”就往她嘴里塞了一颗陈皮糖。
乔璎就乖乖坐好，听见水清风说：“我们进了蜉国后查了很久，发现无极派在和蜉国的一些大官做买卖。”
“卖他们拐去的人？”周壮壮大梦初醒一般说道，“这也太丧心病狂了吧！”
萧涵点头道：“这么大的事都能瞒下来，一定是朝中有人和他们勾结，我正在查那些到底是什么人。”
大家听了，不禁沉下脸来。因为事关重大，他们就不再多聊。
萧涵看向祁玉，说道：“师兄，元元有个兄长，很小的时候就走丢了，年纪和你差不多，明天我让元元的爹娘过来认一认你，你说怎么样？”
祁玉像是没听见似的，起身走开了。
“哎，师兄！”萧涵有些奇怪，以前以为师兄不能说话，今天看来可能他的耳朵不大好？要不然正常孤儿听见这话铁定是高兴啊！
水清风说：“我替你答应了！这小子一说起认家人，就一副不关他事的样子，古怪得很！我刚捡到他的时候他也不肯说家里的事，装哑巴！”
“嘿嘿，那就偏要给他找到他爹娘！”萧涵贱兮兮地笑着。
* *
第二天一早，侯府的厨房就热闹开了，厨师和奴仆们无所事事地站在一旁，看侯爷夫妇和他的师父师兄弟忙碌，不由冷汗涔涔——这侯府到底谁是主人谁是仆婢啊？谁家主人这么爱干粗活的？
萧涵切着洋葱，泪流满面。
乔璎连忙过去，心疼地问他：“小猴子，你怎么了？为什么哭得这么难过？”
萧涵抹抹眼泪说：“你先走开，小心辣你的眼睛。”
正在慢吞吞洗菜的祁玉说：“我……来吧……我不会……流眼泪……”
乔璎忙把萧涵拉过去擦眼泪，又看看祁玉，他慢慢切着洋葱，果然没有被熏出眼泪。
“大师兄切的是假洋葱吗？为什么不会流眼泪？”乔璎好奇地拿起洋葱闻了闻，眼泪就哗哗地流下来。
周壮壮哈哈大笑道：“是大师兄反应比别人慢，等他有反应的时候已经天黑睡下了！”
祁玉被这样调侃，也不气，慢悠悠问：“我、有这么……慢吗……”
大家差点笑抽过去。这时仆人来报，乔明河夫妇来了，乔璎连忙跑出去看爹娘，萧涵也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早，就让厨师们做菜，自己带上师父他们迎了出去。
乔璎拉着爹娘撒娇，想带他们去花园里玩，可乔明河夫妇一看见祁玉就移不开眼。
他个高腿长，容貌俊朗，表情和眼神都很淡漠，从远处慢慢走来，犹如天人。而他的脸，乍一看像乔明河，仔细看去，五官似乎有王氏的影子。
萧涵给双方做了介绍。
王氏已经热泪盈眶，问祁玉：“我们家摩罗大名也是‘玉’，你从小就叫这个名字吗？”
祁玉不说话，水清风开口了：“我刚捡到他时他不怎么说话，过了几个月才告诉我他的名字。”
“是姓祁，不是乔？”乔明河问。
祁玉依旧默不作声，还是水清风替他说：“我耳朵没坏，肯定不会听错！”
乔明河与王氏对视一眼，失望的神色跃然脸上。乔明河想要放弃了，王氏却含着泪说：“我记得摩罗左手腕上有一颗痣，能不能让我看看？”
祁玉没有犹豫，掀起衣袖，手腕上没有什么痣。
王氏突然泪如雨下，说：“我的摩罗，他到底在哪里！他是不是早就被人……”她不忍再说下去，哭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乔璎慌忙给王氏顺气，她也急哭了，抬头看向祁玉，说：“大师兄，你就假装你是摩罗，让我娘开心开心好不好？我让小猴子做很多好吃的感谢你，好不好呀？”
祁玉不说话，垂下了目光。
王氏哭得太厉害，乔明河觉得她这样有些丢人，就把人带了回去。
乔璎很不安，去求祁玉，祁玉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慢慢红了眼眶。
乔璎问他：“大师兄你怎么啦？我娘是不是你娘呀？”
祁玉摇摇头。
周壮壮说：“嗨，那就是洋葱熏着眼睛了！”
祁玉没有回话，突然就跳上屋顶跑了，留下乔璎等人目瞪口呆。
水清风去追他：“哎，你小子去哪里？”
“回……山谷……”
水清风无语，又对他的身世好奇起来，这孩子来到自己面前时没有任何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也从来不肯说他从哪里来，家里有什么人，总之就是不愿意回到家里去！
既然这样，那就随他吧！
乔璎和萧涵在郁闷中过了好多天，不时去看看王氏，王氏早就习惯了希望落空，对两人笑脸相迎。
又是一场雪下过，整个帝都洁白一片。
这天乔璎早早起来，兴冲冲梳洗好，披上银狐皮做的披风，拉着萧涵准备出门玩雪，一打开门，就见一个人影落下来。
是祁玉，他手上拿着一条孩子用的蹀躞带，递到她面前。
乔璎不知道这是什么，疑惑地看着他，只见他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嘴里呼出白气，像是天上的仙人。
“这是什么？给我的？玩具？”乔璎接过来，翻来覆去地看，看不出什么名堂。
萧涵反应过来了：“这是你小时候的东西！”
祁玉点头道：“乔、家。”
转眼间，萧涵就拉着乔璎和祁玉，一口气跑了将近一刻钟，来到乔家敲门，门开了。
* *
过年了，每家每户都喜气洋洋。萧家也不例外，虽然没了老侯爷，可萧涵请了乔家所有人来侯府一起过年。而袁清清脸上留了疤，手指也没好利索，不肯和大家一起吃饭。
除了高氏有些别扭，一言不发之外，乔家其他人都很高兴——走丢了快二十年的乔家长孙乔玉回来了！
祁玉从小抗拒背诵各种诗词，每次背错都要挨不少罚，所以四岁时就离家出走。为了不被家人找回去，他把身上的一些衣物和装饰都藏了起来，即使遇到水清风也没有告诉他。师父问他的名字，他故意避开“乔”字，给自己想了个新的姓。手腕上的痣在后来习武受伤时不见了。一切与乔家有关的印记都消失了。
那天乔明河与王氏来认他，他的第一反应是不情愿，所以没有说话。直到王氏和乔璎哭得涕泗横流，他心里急了，却说不出话，只能急匆匆赶回从小长大的山谷，翻遍每一座山，把藏了十八年的蹀躞带找了出来。
乔家认回祁玉，欢天喜地，祁玉却也到此为止，不肯回到乔家，不肯改回原名，要留在水清风身边。乔明河夫妇也不勉强，毕竟儿子没有缺胳膊少腿的，就是他们最大的安慰。
年夜饭开始时，萧夫人和乔家人都客气地应答，谨慎地吃饭，活像六大家族之间的聚会。
直到乔璎大声说道：“小猴子，我们多吃点，才不要像他们那样假正经呢！”
“好！”萧涵带着乔璎大快朵颐。
大家便同时撕下伪装，谈笑风生，聊什么的都有。
可很快，所有话题都慢慢向一个方向聚拢，萧夫人代替大家说了出来：“涵儿，你现在有爵位在身，是不是该考虑传宗接代了？”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往两人身上投来，似乎把他们照得比太阳还耀眼。
萧涵端起酒杯，一边仰头喝酒，一边斜眼看着乔璎，说：“好，今晚就开工！”
众人哄堂大笑。
乔璎脸红得像颗熟透了的樱桃，低下头把脸埋在碗里，低声说：“笑什么啊？你们没生过孩子啊？”
吃完了饭，大家要守岁，萧涵拉着乔璎先告辞了。
乔璎见他走得急，撒娇道：“小猴子，走那么快干什么呀！”
“去生孩子……”萧涵忽然弯腰在她耳边用气声说道，又热又醉人的葡萄酒味，直钻到乔璎的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