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入夜(1 / 2)
柯泰恒坐在宽敞肃静的书房内对着眼前陈旧厚重的古书发呆。
那是柯家代代传承的治愈系符咒集,没有一定的地位是根本无法碰到这本书的.作为族长,也作为可以称之为现今人族内最尊贵强大的治愈系符咒师,他对治愈系符咒的知识量几乎无人能及。
这位儒雅的男人无论在何时总是保持着平静与威严的模样,并在治愈系元素的长年包围下又染上了些许柔和,让人对他尊敬的同时,又很容易生出一种亲近之感。
然而现在他却整个人都笼罩在一股深沉的忧郁之中,手指无意识地揉捏着古书的一角,险些将它揉烂。
“咚咚。”
敲门声打碎了屋内的安静,他蓦然抬起头下意识应了一声,本以为这个时间出现的无非也就是林管家,然而随着一阵冷风,最先出现在门那头的却是与这个家格格不入鸦羽般漆黑的身影,叫他再次一怔。
少女对上他略带惊愕的表情后也不认生,顺手带上了书房棕红色的木门后,施施然朝书桌前靠近,在距离堪堪四步远的地方站稳脚跟,挑着笑意淡淡开口。
“父亲。”
一声呼唤,陌生又熟悉。柯泰恒只觉得一阵心慌,却又不知道这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威胁的少女到底有什么值得让他这被称为“最强大治愈系符咒师”所惧怕的。
立于眼前的少女年纪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凝脂的皮肤上泛着不算特别健康的淡红色,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细瘦的身子哪怕被罩在宽大的纯黑色外套之下也显得极其单薄。
这张脸还残留着多年前稚嫩的影子,但却陌生得让柯泰恒心惊,非要说个为什么的话,大概就是那双眼瞳了。
眼尾微微上扬的锋利又让缀上的几丝浅笑揉碎,呈现出一种处事不惊的安然,然而那透彻的漆黑深处似乎又凝聚着什么粘稠的泥泞,宛若无形的毒液在疯狂搅动,只需要一个契机便会波澜万丈地涌起,吞噬一切生机。
这感觉叫柯泰恒心里不安,他梗了一下喉咙没能说出半句话来,只能掩饰般淡淡地“嗯”了一声。
简单的交流结束后,房间很快又被沉默所填充,只有奢华的魔导力灯绽放着暖橘色的光芒,在贴着复杂花样的墙壁上留下两个人摇曳的影子。柯泰恒总觉得浑身不自在,跟柯白瑞表现的处之泰然相比,倒是他显得有些毛躁了。
这让柯泰恒皱起了眉。
“怎么这么晚?应该是一大早就叫人去接你了才对。”
柯白瑞微微眯起眼睛盯着眼前的男人,终究还是微微一笑,稍微垂下了头,“估计是路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等到午后才碰见接我的人。”
“午后?”
“对,我就想父亲一向做事严禁,怎么可能会通知错时间呢。而且那马车一看就是临时找来充数的陈年古董了,当年我从丰华城离开的时候都不怎么能见到了。”柯白瑞的语气平静且柔和,完全没有指责抱怨的意思,“一定是因为路上发生什么意外了,这么说来我应该问问那个车夫的,或许可以帮上什么忙,父亲你可别怪他。”
她话说的恳切,然而每一句几乎都让柯泰恒的眉头皱得更紧,这反映倒是让柯白瑞暗自有了结论。
有些事情用不着说太明白,从多年前就是了,这个家到底是什么状况,作为家主的柯泰恒一定比谁都清楚。
故意给柯白瑞下马威的并不是他,这位高高在上的家主似乎也没有耍这种小心思的必要。但同时,他也没有管这种小事的时间,因为在柯白瑞身上无论倾注多少,他都得不到丝毫相应的回报。
就像现在,情况已经如此清楚,这位父亲在面对女儿被家族内不知谁任意欺压的状况仅仅是皱了下眉头,便淡淡带过了。
“恩,知道了。”他单手揉揉鼻梁,挥了挥手开始赶人,“已经不早了,让老林带你回房间休息去吧,过几天的仪式……你先准备着吧。”
虽然早就知道这个情况,但父女之间竟然可以凉薄到这种程度,也不知道可不可以称之为一种悲哀。
柯白瑞从善如流,淡然地点头转身就走。
曾经还小的她发了疯努力追赶在柯泰恒的身后,只为了得到一句最简单的夸奖或安慰,然而她从未得到过。
既然注定无法得到的东西,干脆就放弃吧,别浪费时间了。
手轻轻搭在金属门把上,上面的温度跟她冻红的手相比竟然还高出几分,这种认知刚刚形成,柯泰恒兀自又开了口。
“你会画多少种治愈符咒了?”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哪怕已经看淡了一切的柯白瑞都不由一愣,保持着握着门把的姿势半转过身去,意义不明地看向坐在桌子后方的男人,一时间没法辨别心中翻涌出来的感情。
然而柯泰恒却像只是问了个再平常不过的问题一般坦然,再对上柯白瑞那几乎可以称之为冷漠的表情后才猛地回过神来,脸上多了几分不自在的局促。
见到他这个反应,柯白瑞反而笑了,她俏皮地扬起嘴角回答着。
“父亲,您知道我对治愈系元素并不敏感……而且,别居里不像家里这么热闹,那是个安静的小镇子,确实很适合居住,我也挺喜欢的,唯一遗憾的是住在那里的人平日里都围着柴米油盐酱醋茶转,没有人能抽出空闲来跟我讨论治愈系符咒的问题。”
没有埋怨,没有不满。
柯白瑞平淡地用几句话概括了几年来重复着的生活,但语气中冷漠到了悲凉的意味几乎叫人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