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五、真心话（1 / 2）
“你是认真的吗？”
突然被问了这么一句, 千草有些意外地睁大了眼睛。
仔细想想，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郑重其事地向她再三询问，所做下的决断是不是认真的。如果时间能够倒流的话，在她的心性还在摇摆不定没有真正前往中心城之时被问及是否是认真的，稚嫩单纯的心或许还会因为不安而剧烈的动摇, 并自问一番是否真的要踏出那一步。
不过一切都构架在如果之上, 眼下她得到的凄惨结果已经不会有任何改变了，那么再去纠结也没有任何意义。千草唯一明白的, 是刚刚道出口的话跟曾经不一样, 那并不是一时意气用事, 而是从在南域安定下来并平息下了心境后就生出的本心。经过了数月的洗礼仍坚定的没有任何改变的意思。
这次真的是凭借她自己个人的意志，想好了一切最坏的打算, 能够直面一切结果都想要完成的一件事。
“当然, 也许再也不会这么认真了。”坚定地点点头，千草漆黑眼瞳中久违地闪烁出了最纯粹的光芒, “如今所得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过失, 没必要让熄烛跟着我一起承担。”
大概是没想到一直表现得死气沉沉的人族少女眼中竟然还可以迸发出这般明亮的光芒，项隐单手摸着下巴沉吟了一阵后, 缓缓开了口, “若是冒犯你了, 我会先道歉，你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伴兽这种东西说到底也不是真正的生命, 算是人族符咒师的伴随附属品。为了一个附属品而不顾及自己的生命, 这可完全超出了我的认知, 还是说那孩子有什么特殊之处？当然，伴兽竟然能飞速成长到这种地步，的确算是特殊了。”
话说得非常直白，听起来甚至带着讽刺人族的含义非常刺耳，项隐却并不是故意在贬低她，而是真的只是在诉说单纯的疑问。从他那双深沉又直率的深绿色眼瞳中，千草看到了最真诚的情感。
若是再早一些，她能不被其他多余的感情蒙蔽双眼，真正看清周围的状况就好了——
重新认真回忆起半年之前发生的事情，千草猛然发觉原本以为心中早就结痂生疤的伤痕竟然隐隐作痛起来，这才再次感叹自己到底还是太过年轻，依旧会被那样看似单纯却又极其复杂的感情所牵绊。
本以为只要不去注目，深深藏在心中不再提起，终有一天会在阴暗的角落中腐烂坏死，直到完全消失不见。
却不曾想，它竟然会比想象中还要难耐，直到被人这样有些强硬的故意提及后才惊觉，逃避是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自己其实是渴望一个能够倾听，并给予指引方向的人存在。
想要从毫不相关的第三者那得到证实或认可——她所做的一切，是不是真的毫无意义，甚至都没有成为茶余饭后闲话的资格。
一个人活着，多多少少都会拥有他的价值，这样才不算白白活了一遭。那么她存活至今，是不是一文不值？所以哪怕在这不值一提的生命消散之前，为谁留下点什么希望的话，总不会显得太过凄惨了吧。
这种不纯又有些自私的想法，竟然还想要套上为熄烛着想的大义。
果然她也不过是一个俗不可耐的世间微尘罢了。
稍作沉默后，千草深呼吸一次，将淤积在胸腔内的空气一点点呼出了体外，“用世人的话来讲，我大概就是傻到无可救药的白痴吧。”
敏感地发觉到了千草感情上的细微变化，项隐并没有急着插话，而是抬手朝湖边一颗巨大的岩石方向挥了两下手。堆积在上面的白雪像是被一股力量直接被扫开般落了下去。他转身直接坐了上去，并示意了一下身侧空出来的位置，做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谦逊态度。
在另外两个地域正乱斗的时刻，作为南域首领的得力助手项隐竟然愿意为她分享出自己珍贵的时间来，让千草感到了一丝内疚和感激，也不再去考虑会不会给谁添什么麻烦，坦率接受了对方的好意，安静地在岩石上坐了下来，并开口诉说起一直憋在胸腔内的故事。
没有故意添油加醋的意思，同样没有加入自身的想法。她透彻的黑眸装载着眼前寂静的湖面冬景，眼睛却映出了另一幅画卷。
大雨作怪之下看似仿佛命运般的意外初遇，让两个身份有着天差地别的人相遇。如今已经知晓打从一开始，他们就只是为了利益而维系起来的关系，可那段时光是真真实实存在过，并给予了千草这个生命巨大的改变。直到最后对方毫不留情的决绝和背叛给予了精神毁灭性的打击，但最终她还是依靠着某个小小的生命坚持走了过来……
对妖族来说，定然是非常短暂的人生吧，哪怕再怎么跌宕起伏也都是过去之事，想要改变也改变不了的历史，并会一点点从人们的记忆中消失，连个残渣都剩不下。
留给千草的，就只有这一个破破烂烂的身躯，和一脸的茫然无措，甚至连让她觉得心中空荡荡的感觉到底来自于哪都不清楚。
“……你说的那个人族还真是人渣中的典型啊。”千草话音刚落后没多久，项隐毫不留情面的评价便落了下来，没有任何掩饰的直白话语让千草一愣，没想到一直表现得极其温和的妖族竟然也能说出这种话。但在指责完一方后，那双碧绿色的眼瞳转过来盯住她，说出口的话同样尖锐，“你也傻得可以。”
理所当然地回应，千草并不觉得意外，只是扯着嘴干笑一声，“你还真是不留情面呢，平日都看不出来。”
换了个坐姿，双手在背后撑着石面的项隐反问，“吃了这么一次亏，竟然还是没有完全长记性，到底哪里给你产生了我很平易近人的印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