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坍塌（1 / 2）

千草从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一句话——人生不如意, 十有八|九。

所以，哪怕自己一个人过得再辛苦，觉得再难耐，都可以凭借着最细微的喜悦来寻得所谓的幸福和满足，只有这样才会不断获得继续走下去的动力, 会觉得明天依旧会收获更加美好的东西。

然后就在与乔鑫相识之后, 短时间大量涌上来的位置喜悦和温暖让她根本没有招架的力量，轻易便沦陷于那份从未感受过得关切之中。

或许这就是世间所谓的公平, 上苍从她这里夺走了父母, 夺走了亲人, 夺走了朋友，夺走了同族之间本应拥有的一切, 总会在另一方面加以补偿, 从而填充了心里一直空洞的地方。

如此珍贵的感情，来之不易的温暖, 若失之交臂的话, 绝对不可能会再有第二次了吧？于是千草拼尽全力伸长手臂，握住那看似遥远的一根稻草, 将其当成唯一的救赎, 认为眼前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通往幸福之城的荆棘之路, 只要越过这片土地就能到达梦所指向的地方。

心里没有不安是假的。

事实上，有些东西早已露出了马脚, 哪怕是见识相对较少的千草也多多少少能看出来。可她向来不愿用过于阴暗恶意的想法去任意揣测他人的心思, 坚信着只要努力终究会有回报, 更何况所谓的“爱”这种深沉的感情上，是不可能会插入虚假的。

最终，那点不安也被她用坚定包裹起来丢到一边，毅然决然地朝着最初迈出的方向继续前进——

于是就那样一脚踏入了深渊。

所在的不再是舒适华贵的客房，屋内也再也感受不到从大大落地窗洒落进来日光的温暖，不知道是在跟谁置气，千草强行忍下汹涌溢出的咳嗽，感觉到舌根身处传来一阵阵令人作呕的铁腥味。

仰起头来，看着潮湿阴暗的石制牢房，顺着对面铁栅栏的一角望去也只能看到一片黑暗，唯一的光亮是从对面一个小小四方窗子，阳光在地面上留下一个可怜的四方块，可无论时间怎样推移都无法照耀到她所在的牢房里来。

她茫然地盯着那一小块光斑一点点在地上嚅动着前行，从上午出现直到傍晚消失都不曾感到腻，彻底化为了一座不语的石像，实际上大脑却只是在思考一个非常单纯的问题。

原本是为统一整个人族做出了巨大贡献和牺牲的大英雄，不求任何名利，也没有过多奢求的一个人，竟然转眼之间沦落成妄自谋求王族至高无上的宝座，暗自做了什么禁忌之术的妖女，仗着自己拥有强大的力量强行想要将当代王最优秀的儿子纳为己有，求之不得后下了杀手，要不是教会和几大家族的引领者倾力相助绝对又要引发第二场大灾祸。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真实？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人心？

千草瞪大有些酸涩的眼睛，在被丢进这个牢笼内整整两天都在思考，竟然完全得不出结论来，果然，还是她这个乡野出身远离人群的小姑娘见识太短的缘故，在人族的集落之中，这样的情况实际是理所当然的？

真的？理所当然？难道连曾经那个人给予自己的微笑和话语，两人一同度过的单纯时光，也完全都是谁刻意为之的虚假产物？

“哈……”整整两天没有进食喝水的嗓子只能发出干涩的声音，饶是如此依旧能听出几丝嘲讽的意味，不是针对别人，单纯只是嘲笑着无能的自己。

越加糟糕的身体状况再加上环境恶劣，让她向来引以为豪的感知能力都在直线下降，连正对面站了个人都未曾发觉，以至于当他主动出声时受了一惊，肩膀微微颤抖着不受控制，绝不是因为这个声音过于熟悉。

“听说你这两天送来的东西都没吃？难道想直接饿死？”乔鑫撇头看了一眼放在铁栏角落还算像样但已经完全冷掉的食物完全没有动过的迹象，再次将视线落到了坐在对面角落的少女。

哪怕是在王城内住了这么久，她的着装依旧是异常普通的黑色长袍，只不过比起平时的清洁现在乱成一团。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几天前的突发状况闹得那么大，好几个人合力才将她制服后强行塞到了这个地方来。地牢里有没有什么整理仪容的东西，更没有换过衣服，会如此糟糕也在预料之中。

只是他确实没想到，眼前这本应还残留着一大半力量的少女竟然会这么安静，被丢进牢内后竟然没有一点反抗的迹象，亏他们还刻意在地牢周围设置了大量防护结界应对不备之需呢。

一动不动仿佛失去了灵魂的少女因为他的声音而颤抖一下，停顿两秒后才一点点抬起头来，顺着那沉稳华贵的衣袍边角缓缓向上移动着视线，最后终于与乔鑫对上了眼睛。

往日可以直接看到底的透彻黑瞳已经污浊成一团，再也看不到丝毫光彩，浓重的阴影淤积在下眼皮，趁着那张苍白的脸看得让人浑身不自在。向来爱笑的少女将这一张脸面无表情，只是单纯地在看着眼前的乔鑫，连怨恨的影子都找不到。一瞬间，乔鑫甚至怀疑当初一瞬间无法控制的能力暴走是不是对她的大脑产生了冲击，直接将她给弄傻了。

“怎么一句话都不说，难道已经没有要说的了？”一句埋怨都听不到，反而让乔鑫一阵心绪，抿了抿嘴角后再次开口，主动提出了这个尴尬的话题。

这次，千草终于有了反应，污浊的黑瞳中慢慢流转着几丝微弱的光芒，仿佛终于对牢笼对面的人有了认知，慢慢张口吐出了曾在心中念叨了无数遍的名字，“…乔、鑫…………”

呼唤了一声后，她再次沉默了下去，已经僵住的大脑内重新飞速回放起几日前的突发状况，若说句实话，时至今日她都不敢相信。

关于她的不利传言一如一日地膨胀下去，单独是千草一个人，就连乔鑫以至于整个王族的地位都要受影响。若不采取措施的话，恐怕情况会变得更加糟糕。于是她想到了几日前柯芸无意间给予的选择——通过暂时封印一部分力量，来缓解不断恶化的身体状况，并在彻底稳定下来后再将封印解除。

这样不仅可能让身体状况得到改善，同时也能让外界的民众觉得安心，千草并不是那种贪图权贵居心叵测的家伙，若还是不能相信的话，那力量被封印受限这个条件，也能短暂地给予他们安心吧？

只要度过眼下这个统一的过渡阶段，日后稳定下来就什么都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