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2)
叶瑾歌的气性大,忘性也大,隔天她出门的时候遇到陈箫,他哄了她一会,带她去买了一串冰糖葫芦,两个人去江边走了一圈,风吹得脸都红了,叶瑾歌却像是感觉不到冷似的,这股子气也就消了,又是每天屁颠屁颠地拎着食盒去醉秋楼里找陈箫。
叶默晨看着她那个样子,愁得头发都要掉光了,他倒是有心阻挠,却不曾想祖父倒是阻止他了。
“虽说皇上是这么想的,但是约莫也不止我们一家,何况小歌儿生性绵软当不起一国之母,估计也就是说说罢了,都还没定下来的事,你拦着她做什么,她喜欢就让她去吧。”
因着叶瑾歌是镇国公府三代下来唯一的女孩,平时全家上下都对她十分溺爱,镇国公对这个孙女更是当成眼珠子一样护着,平时都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祖父都这般说了,叶默晨也不好在说什么,只是心里还是隐隐有些担忧。
皇上近些年虽然因病态度温和了许多,可前几年他还是雷厉风行手段残酷果断的铁血帝王,叶默晨始终觉得这桩婚事是逃不掉改不了了的,因此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几个月后,景宸宫内。
有些昏暗的宫殿内萦绕着挥之不散的檀香和苦涩的药味,内室里床上躺着一人,床下站着一人。
那床上躺着的人咳嗽了一下,道:“皇儿,你也该娶妻了。”
正是晏朝当今病重的皇帝陛下。
陈箫...不,此时该称呼他为萧宸了。
萧宸拒绝的话已经涌到了嘴边,看着父皇苍白慈祥的脸,还是忍住了,恭敬孝顺地跪下,“...儿臣遵旨。”
当年的父皇何其英伟,眉眼间俱是凌厉的霸气,可如今被这怪病折磨,人变得形销骨立不说,连脸上的神气都变得衰败不堪,像是垂朽的古木。
他答应得也算是爽快,皇帝却忽然叹了一口气,这殿内昏昏沉沉的,檀香和苦涩的药味混在一起,烛火摇晃,连带着萧宸的影子都变得隐隐绰绰、摇晃不定。
“朕给你选的是镇国公府的千金,我已经和镇国公说了你的情况,当年平沙一役我救了他一命,这么多年来他都一直记得,你的事他绝对不会泄露半分。”
他觉得喉咙有些痒,但这回不太敢咳出来了,生怕待会一咳就是一口血,吓着了这孩子。
“你昭王叔是个有雄才大略的,可惜为人太淡泊了,不然当年我立他为皇太弟,总好过你现在这般,这么多来苦了你了。等你大婚,我便让昭王回来,封他做摄政王,好辅佐你。“
萧宸听到昭王的名字内心掀起一阵波澜,但很快又平复下来,面上更是什么也不显露出来。
而皇帝看着这个从小亏欠良多的女儿,看着她这一身出尘卓越的气度,有些自豪又有些心疼。
心疼她明明可以当个骄纵的公主,享受万千宠爱,却不得不担起这江山重任。
她小时候,他督促她练功,琴棋书画骑射武功,夏暑冬寒,从没有让她停歇过。
萧宸听了这话,却愣了一下,眼眶有点红。
“儿臣不苦。”
他是真不觉得苦,父皇虽然在朝堂上杀伐果断,以前也不少人背后说他暴君,但私底下他是个顶好的丈夫和父亲,他对母后一往情深,这后宫里也只有母后一人。
当年母后生她时大出血,之后救回来了,身体却大不如前不能再生育,他却也没有扩充后宫,只是把她这个女儿说成了儿子,当成储君培养。
何况虽然如今对女子已经是十分宽容,但很多事情,还是身为男子更自由,她又有哪里不满足的呢。
陈箫还跪在地上没有起来,皇帝仔仔细细地看着她,她身形高挑修长,而修饰过的容貌俊美无俦,哪怕是跪着,他的脊梁也挺得笔直,一旁摇晃着的烛火和这宫殿里沉沉的昏暗细数融进了那双漆黑的眼瞳里,漂亮到蛊惑人心,足够令人一眼惊艳。
“朕的宸儿长得真好,像足了皇后。”
他颤抖着伸出手去摸她的脸。
萧宸跪着前进爬到他面前,好让他不用伸得那么困难。
皇帝看着她的脸,手指并没有真的放下,只是虚虚地悬空着,从眉骨、鼻梁、唇到下颚,小心翼翼地比划着,眼神深情又恍惚,似乎是隔着这些血肉骨骼、透过这十几年岁月荏苒的时光,又再一次看到了那个娇美的女子。
她静静地坐在窗前、低头拨弄一盆兰花,见他来了便抬头冲他一笑。
“梓潼,我马上就能来找你了,你且再多等我一会。”
......
等皇帝睡着了,萧宸才起身出了宫殿。
而同一时间里,镇国公收到了一封迷信,然后立刻就把二房的人叫过来书房,说是商量事情。
现下已经是初夏,天气开始变得炎热起来了,不远处的书房点着明晃晃的灯,叶瑾歌却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心慌,这大晚上的,祖父无事叫他们二房的人来做什么,就算是朝中有什么大事也不应该叫上她啊。
叶瑾歌直觉这件事肯定和她有关。
而叶瑾歌进去的时候祖父、父亲和兄长都已经到了。
身为镇国公的祖父背着手站在窗前。
今天的月亮很大很亮,月光明亮皎洁,窗前的竹影婆娑,月光和竹影筛落在地上,颇有几分前人所写的‘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的味道。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转身过来,看着自己唯一的小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