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长夜（1 / 2）

“大约三年前，有一天首领带着营地里几乎全部兄弟出去做生意，听说是因为鱼太大我们吃不下，还邀了附近别的小帮派合作。当时弟兄们就在嘀咕，我们是阳关内外最大的帮派了，我们都吃不下，这得是个什么来头？大当家不会昏了头打官家的主意吧。”

“不过，既入了伙，生死便是一处，也轮不到我们插嘴。”

“到了地方才发现，这附近所有的黑道势力都来了，还有一伙蒙着面的人，各路首领都对他们很恭敬，什么样的人比我们这些人还不敢露脸？当时在场众人都察觉到了不寻常。”

“后来确也证实了我们的猜测。我们守着这条商路，虽走黑道，却最是懂得竭泽而渔，明年无鱼的道理。这一次，首领却下令不留活口……”

……

“那场大战是我平生所历最险恶之战，所有人都在拼命，因为不拼就活不成。”

……

“我们所劫的之人果真来历不凡，尽是武艺高强的外族武士，打着从未见过的旗帜，那些人个个悍不畏死。目之所及，尸横遍野。”

“其中也有一支唐军互送，那位谢先生便在其中。”

……

“后来终归是我们人数更多，将那只队伍屠杀殆尽。……那时候谢先生和残存武士护着那位公主往阳关方向逃去，而我们接到的命令是继续追杀……”

……

“那位谢先生，是我此生见过的第一位武林高人。我们杀红了眼，个个都像嗜血的饿狼想把他们撕得粉碎，但我们无法接近他们。”

“他的笛声将我们这群浴血的饿鬼从地狱里拉出来，那声音，仿佛有千斤重，砸进我们的脑子里，将我们昏昏沉沉钉在原地，无法动弹，那就是江湖传说中的绝世内功吧。”

……

“但一人之力怎可对抗千军万马，人总有力竭之时……”

“黄昏时，太阳光就像满地的鲜血一样红，谢先生力竭而亡，死时还是吹笛的姿势。我们敬畏他这样的英雄，不敢对他的遗体不敬，但此战我们死伤惨重，都心怀怨气。”

“也无人去为谢先生收尸。”

……

“阳关陈将军姗姗来迟，带走了公主。我们拖着一车一车的财宝回去，却无人欢喜。”

“死的人太多了，别的人，自己人，都在那里成片成片的倒下。”

“我们曾偷偷议论，这件事，有人得了公主的财富和美貌，把我们这些黑道势力也打杀的差不多，真真好手段。”

“再后来大首领横死，嫂子带着孩子出走，新首领上位，下令封口，再提此事者拔舌。”

“谢大夫，我并非以此要挟，只是重提此事关乎我身家性命，也算我和过去一刀两断的决心。我这辈子作恶多端死了便死了，可阮娘……她太无辜，男人犯的错，全报应在她身上，何其不公……我拼尽全力只求救她一命……”

何其不公……

……

阳关内，埋骨地，却无人知。

纯洁剔透的白雪落在这片不知多少亡魂的徘徊之地，天地苍茫，冰寒彻骨。

师兄的魂灵又飘荡在何处呢？

谢问酒不知在雪地里站了多久，最后拖着僵硬的躯体，昏昏沉沉回了医馆。

在沉沉的黑夜中，他又梦到了久远的过去。

那一年他得了天花被家人丢弃在野外，师兄跟着同门经过，把他捡起来救活。从此便留在了万花谷，享尽桃源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