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小六（四）（1 / 2）

次日清晨

老鬼还没睁眼，就听到门外孩子“哇哇”的哭声。起来一看，老先生带着佟小六那孩子练早功呢。

小孩儿虽说年纪小，但身子还不够软乎，一个下腰怎么也达不到标准，老先生正拿着根细竹鞭在他身上敲着。

老鬼靠门口看着，小孩儿听到开门儿声，往她这边儿一瞅，咬紧牙根不出声儿了。

嘚，好面子。

老鬼也不笑他，朝老先生打了招呼。李霞一早就被送回了蓝靛厂，现在屋子里就他们三人。

老先生让佟小六起来，对着一张纸读词儿，势必让他背下来。

“等会儿我检查，背错一个字一条红棱子。”

佟小六不敢偷奸耍滑，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背。

老鬼跟着老先生往外边茶馆儿去。

“您这是有话说？”老鬼眼神带着探究。

老先生一笑，“叙叙家常话，云心姑娘不必紧张。”

“哦，什么家常话？”她笑了笑，“我这人独行了这么多年，家都没有，何来家常话？”

老先生笑着摇头，“老夫姓傅，单名一个均字。云心姑娘可觉得熟悉？”

老鬼脸色一变，“傅均！”

“是我。”傅先生点头。“自从九天一别，我与云心姑娘，已有五百载未见了吧。”

“你是老头派下来的？”她眼神渐冷，“怎么，你们当初坚持己见，让陆昀一人在我的天火下散了百年道行，身陨道消，现在还不放过他的转世吗？”

“非也非也。”傅先生赶紧解释，“云心姑娘，五百年前那件事，我们‘天阙’的人做的确实是有不对之处。老掌门因为那件事也……”

“得意了好些时日吧。”老鬼接口。“那老头的性格我清楚，你不用替他遮掩。”

她冷笑，“怎么也在九天做了几百年的散仙，对他有什么不了解的。”

傅先生苦笑，“云心姑娘，老掌门确实有苦衷的，陆昀他福泽深厚，若是潜心修炼来日九天必有他一席之座。老掌门无论如何也不会伤害他。云心姑娘，老掌门对妖族偏见深远，当初的事，他也后悔许久。”

云心唇角一勾，“我与陆昀相交百年，他心地纯善，我也不曾相欺与他。当年清苑县瘟神作乱，我得西王母旨意前去相助，老头告诉我清苑县百姓都得了瘟疫，他清除了所有安全的百姓。我因为他是陆昀的师父，我信了。可后来呢？后来天火一下，陆昀一人护着佟家一百三十五人逃出天火，到最后瘟神没烧死倒烧死我的挚友。”

她越说心中越是冰冷，“他说瘟神作案源头就是佟家，要是用天火将他们一同烧散，瘟神的的修为也就不足为惧。”

“他说我是妖，我冷血薄情，要我出手我认了。但陆昀有什么错？就因为我们无意中出手救了佟家的小公子，打乱了他的因果？”老鬼心中怨气翻滚，“但他有没有想过那是他徒弟！一个因果罢了，只要捉了瘟神，什么事改不过来。佟小公子既然不能再呆人间，天阙多一个人还能吃垮吗？他就舍得把陆昀……”

老鬼红了眼眶，想着当年为了护着佟家的挚友，那一身功德尽散，修为尽毁。就算她到最后拼着命去护他，他还是消散在自己的天火下。犹记得陆昀最后含着笑告诉她，那不是她的错，她也不能原谅自己。

“唉，”傅先生叹气，“云心姑娘，不管你信不信，当初陆昀去清苑县是我们都没想到的事。他护着佟家的时候，掌门也动手要把他拉过来。但瘟神实在厉害，他也是没办法。至于后来让您下天火，也是最后为了逼他回来，可谁知他宁愿自己……唉，也是我们错估了陆昀的淳善。”

老鬼背过身，“我花了五百年找回了他的魂魄。如今，我也不算是九天的人了，陆昀也成了一个普通人。除非他遇到生命危险，否则我不会随意插手。我会看着他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若是你们天阙的人再来打扰……你且记着，当年的云心能在看在西王母的面子上砸了天阙的牌匾。如今的老鬼，就能旧账新账一起算的……”

“给你们天阙，更新换代！”

傅先生苦笑连连，“云心姑娘，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是故意来打扰他的。”

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纸，“老夫当年也算是得了陆昀的恩惠，如今他能够转世，老夫自然高兴。可后来为他算了一卦，却发现这孩子十八岁之前简直就是灾星。他没了前世的功德，又受了因果，十八岁之前若不好好看护，定然活不长久。”

他叹了气，“老夫在天阙做的也久了，也干不了几年。最近感觉自己时间也快到了，当初陆昀身死道消，老夫心中艺觉痛惜，所以趁着还有几年好活，想来看看这孩子。”他微微俯身，“云心姑娘，您的身份毕竟不同，也别和九天闹得太僵，这……佟小六十八岁之前，还是让老夫看着吧。”

老鬼侧身，双眸紧盯着他。傅先生诚恳的神色一丝不变。“你确定？”

“老夫没几年好活了，最后只是不想让自己留遗憾。”

“当年陆昀待你犹如长辈，”老鬼道，“希望，你不要让他再失望一次。”

傅先先脸上浮出笑容，“一定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