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2)
夜明橙此时不想与夜明轩争执,小声道:“刚才我见万枫流了好多血,就把紫金丹给他吃了。”
“你疯了!”夜明轩停下诊治的动作,随即他便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 “紫金丹我一年就做出一个,前天晚上才给你。这等保命的药你用在这种小伤上?”
“我看流那么多血,以为性命难保呢……”
夜明轩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对师弟们道:“诸位今日可有眼福,明橙师兄亲自给大家演示如何拔剑。”
“你开什么玩笑?我可不会!”
“怎么,平日里上刀山下火海的明橙兄现在害怕了?”
夜明轩说完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拉住夜明橙的手,放到剑柄之上。两人面朝万枫贴在一处,留给师弟们一个把病人牢牢挡住的背影。
“光天化日的你干什么?”夜明橙手握剑柄,他的手则被夜明轩紧紧握住。
夜明轩勾起嘴角,轻声道:“怕什么?他们看不见的!”说完便控制着力道,小心地带着夜明橙把万枫胸口的剑拔出。“实际操作一下,这样以后我不在时,你受伤了也知道怎么办。”
夜明橙心想:你也把我想的太坚强了把?我受伤还要自己给自己拔剑……怎么混的这么惨……
教学结束,夜明轩打发师弟们回各处继续读书。回春堂此时只剩下他与明橙,还有一个不省人事,可以变相忽略的万枫。
夜明轩拿起刚刚被拔出的剑,看到剑身的刻字,大笑道:“这是夜长明的杰作?”
“你还笑?他也太无法无天了,心法都没练熟就敢偷偷御剑!”
“心法不熟竟然也能御剑入水,这不正说明他的天赋吗?再说了,你小时候还御剑追着马蜂砍吗,搞得全院师兄弟满脸包,现在不也成了楷模标杆?”
夜明橙夺剑过来,“当初就应该把马蜂窝套你头上,现在你就满脸坑了,看你还能不能仗着这副皮囊左右逢源!”让明轩毁容他自然是舍不得的,只是每次揭老底明橙绝不认输。
“如此我就拼命抱着你不撒手,你我成为筛子道友可好?”明轩哈哈大笑起来,用口技模仿漫天被激怒的蜂。
“长明人呢?被你骂跑了吧?”
夜明橙大袖一挥,摆摆手道:“我敢骂他?天山还有人敢骂他?八成是做逃兵去了!不仅胡闹,还胆小!以后怎成大器!”
夜明橙生气时,有种故作严厉的趣味。明轩从小便逗着他玩,喜欢极了。
“欢哥!”沧海突然惊叫。“有……有……水鬼!”他看见不远处有一个湿漉漉的耷头丧脑的鬼影,与想象中欢哥所述水鬼一模一样。
席欢不明所以地顺着沧海所指的方向望去。
这“水鬼”有些眼熟,衣服上绣着竹叶,散乱的头发中隐隐露出高挺的鼻梁。席欢来着沧海快步走到“水鬼”身边道:“你到哪里去了?怎么没去上课?知道万枫受伤了吗?怎么回事?”
夜长明听见席欢的声音,抬头看了看四周。一路就这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即便是无意识的前行,终归还是向着丹心院的方向。
席欢是狗吗?每次都能闻着他的丧气赶来……
看就看吧,等他出丑的人还少吗?
席欢用眼神示意沧海,沧海便搭上夜长明的脉。
沧海道:“没受伤,就是受惊了。”
夜长明突然蹲下身抱紧沧海,把头埋进他瘦小的肩膀上。管他呢,总是哭出来的舒服。夜长明宁愿在比他小的两个和尚面前哭,也不愿让那些说三道四的师兄看笑话。
防线决堤,泪水奔涌。
席欢已猜到七八分事情的原委,想来万枫的伤应该就是夜长明造成的,不然以他的性子,早就把误伤万枫的人扭送到掌门面前。此时必定是咄咄逼人,喋喋不休,怎会如此狼狈……
眼前夜长明哭得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沧海被紧紧抱着,话也说不出一句,只能用小手轻轻地拍着这位平日里像花孔雀一般大哥哥。
席欢长叹一口气,也蹲下身来,抓着夜长明还沾满血迹的手在沧海背后使劲蹭了蹭,留下如同野鬼挠门般暗红的痕迹。“好了好了,帮你把手擦干净了。沧海说他们院里的明轩师兄医术最好了,万枫会没事的。”
本是安慰之语,夜长明却在沧海的肩头哭得更大声了。
沧海和席欢就这么等着。等夜长明哭完,等夜长明停止抽泣,等夜长明冷静。
就这么尴尬地等了一炷香,夜长明才把眼泪鼻涕在沧海身上使劲蹭了蹭,抬起头吸着鼻子道:“走吧!”
夜长明撑了一下腿,无力起身,便把双手举过头顶,“拉我……”
“哭的时候不是中气十足的吗?”席欢觉得夜长明好笑,好像也没那么讨人厌了。
席欢和沧海一人拉过一只手,费力地帮这只天山小孔雀重新站起来。沧海个子太小,席欢则刚刚合适,夜长明便把半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毫不客气地把席欢当作拐杖,一路拄着到了回春堂。
“明轩师兄,长明师兄来了。”沧海奶声奶气地在回春堂门口通报。
明轩对明橙笑道:“你看,这小子不是来了吗?有话好好说,想必他也吓得不轻。”
夜明轩起身去开门,看见门口的夜长明,捏捏他的肩膀,模仿着明橙的语气,语重心长道:“进去吧!”
夜长明一进诊室先找万枫,见病床的帷帐放下,隐隐约约看不真切,只从轮廓判断出万枫胸口的龙渊已被拔了去。明橙师兄靠窗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闭着双眼,一语不发。
夜长明局促地站在夜明橙面前,不知如何开口。想去床前仔细看看万枫,却觉得又该先解释些什么。迟疑了半天才道:“明橙师兄,我知错了。”
夜明橙睁开双眼,夜长明就这一会工夫便看上去失魂落魄的。双眼红肿,衣着散乱,常服上又是泥又是血,发髻也松了。
夜明橙道:“哭了?”
夜长明摇头道:“没有。”
“嘴还挺硬,你自己照照镜子,眼睛肿的跟明轩养的金鱼一样……万枫已经没事了,明轩给他喂了药,还需一个时辰才能醒来。”
夜明橙拿出龙渊,一个口诀,龙渊出鞘,悬在二人面前。“你现在在房里给我御剑,穿过房梁上的玉珏,再入我手中剑鞘。”
长明抬头看去,梁上用红线挂着一块不足手掌大小的玉珏,而中央的孔洞仅一指宽。
万枫一事,夜长明意识到自己心法确实有很大问题。而令他更加害怕的是龙渊不服从命令,随时都有可能失控。室内狭小,御剑本就危险,如今还要穿过比剑身还窄的玉珏,收入师兄手中的剑鞘,万一再伤了明橙,自己此生便再也不敢碰剑了。
“长明不敢!”
“悬镜湖边你不是都快射中游靶了吗,这时候费什么话?让你做你便做!”
一咬牙一跺脚,长明默念心诀。龙渊的光芒由黄转粉,在诊室内绕梁一圈才减速缓慢地飞到玉珏前。夜长明看着玉珏迟疑着,龙渊左转右转从各个角度都无法穿过。几次三番尝试不成,龙渊突然发力,击碎玉珏,朝着夜明橙飞去。
“小心!”夜长明伸手去拦,想要抓住龙渊剑柄,没想到手臂又被划伤。
夜明橙抬起剑鞘,龙渊便自行收敛光芒,铮地入鞘。
“为什么不使化剑心法?连玉珏都无法穿过,怎么可能刺中银针粗细的流光游靶?再者,你连龙渊的脾气秉性都没有摸清楚,强行御剑不出事才怪!”
夜长明内心疑惑:化剑心法?师父有讲过这一章吗?
夜明橙把龙渊扔到长明怀里,“化剑心法你都忘了,怪不得你被掌门罚了重新修习。心法看似枯燥,其实是我天山剑法的根基,心法不成,无论气法、剑术如何精进,都是空中楼阁,难以建树。”
夜明橙准备离开,“去看万枫吧,之后赶快找掌门主动认个错,有什么罚都虚心领着。天山并非你想象中可以清静一生的地方,切勿如此任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