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脚城市(9)（1 / 2）

梁浩下令把骆炳朝案犯那段时间的通讯记录、定位记录、行踪记录、游戏账号记录统统整理出来。刚来的小刑警扛不住压力，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来问：“头儿，做这些做什么？又定不了骆炳朝的罪。”

梁浩用能冻死企鹅的声音冷冷道：“备案。”

“不用这么全吧？”

梁浩瞄了他一眼：“法律只是为了判刑的吗？法律是为了震慑，让心有恶意的人不敢犯罪。是，现在判不了他，但是不能让他觉得刑警无用，法律无用。否则他会继续犯罪，直到有一天被抓住，被判刑，甚至被处死。”

小刑警被梁浩的态度吓住了，夹着尾巴走了，路上忍不住小声嘀咕：“杀人偿命还不对吗？”

没想到梁大队长的耳朵那么好使，居然就听见了，说道：“但是，如果我们的预防工作有效，这些人本来都不必死。”

人心是脆弱的，立在善恶边缘，不知何时，被什么一推，可能就跨过了那条线，也许只是小偷小摸，也许是杀人放火。而法律，就是用一个外力在这个边缘筑一道墙，让人不那么容易跨过去。让可能被害的人不用被牺牲，让可能害人的人不需要被惩罚。

小刑警愣了一下，点点头，回去工作了。

“头儿，”王宁过来说：“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大家真的太累了。”

梁浩叹了口气：“我知道。骆炳朝的话你也听到了，他摆明了是在挑衅。他的所有谎言，包括他的假逃跑，都是在试探我们究竟能不能将他绳之以法。如果不让他相信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以后肯定还会犯罪。”

王宁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几天之后，梁浩将厚厚一沓资料甩到骆炳朝面前：“够不够？”

骆炳朝蹙眉看着梁浩：“这什么？”说着忍不住翻了两页，不由有些震惊。

梁浩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资料，问：“够么？”他不能让骆炳朝看到所有信息，以免他生出反侦察的邪念。

骆炳朝半晌没说出话来。

“如果你还敢做出违法乱纪的事来，下次我绝饶不了你。”梁浩顿了顿，盯着骆炳朝的眼睛说：“但我不希望再在这种场合见到你。”

骆炳朝并没有理解梁浩的苦心，轻蔑地笑道：“白痴。”

梁浩没有像骆炳朝想象中般暴怒，而是拉了凳子坐下来，说：“现在，可以聊聊你的动机了吗？”

骆炳朝一脸不解地望着梁浩：“动机？”

“为什么要害死小超？”

“看他不顺眼。”

“那为什么计划杀死其他人？”

骆炳朝看了梁浩一眼：“你到底想问什么？”

“你是一开始就计划杀小超，还是临时起意？”

骆炳朝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我本来是想等事情闹大了，你们又拿我无可奈何，再说这件事。我就是想让所有人看看，他们瞧不起的人到底有多大能耐。”

梁浩忽然想起辛然说过，这些孩子，跟生活在边远地区的孩子不同，那里的孩子虽然资源不好，但所有人都是一样的，环境反而单纯。而在这座城市中，有着明显的两极分化，使得他们的生存环境变得格外复杂。八道街隔壁就是最繁华的地带，而八道街中的孩子却丝毫享受不到，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同龄人穿他们穿不起的衣服，吃他们吃不起的东西，享受着他们所没有的一切。这让他们面对了太多畸形的诱惑。有时，他们还要面对着来自外面世界的偏见，甚至歧视。而在这个信息爆炸的世代，孩子们能接触的信息太多了，这些里面不乏□□，让这些心智并不成熟的孩子不免感到迷茫，有些甚至会迷失。有些人，在这份逆境中被激发了潜力，奋发图强；也有些人，自暴自弃，走上了违法犯罪的道路。

“谁瞧不起你了？”一个声音插进来，是辛然。梁浩没想到辛然突然跑过来，怔了一下。

辛然本来在梁浩的办公室，这一次，是他自己要求来的。梁浩欠了他一个不小的人情，又觉得他或许对事情有帮助，就同意了。虽然那天之后，梁浩心里总觉得有点别扭。当然，事实证明，辛然是对的。

骆炳朝愣了愣，说：“很多人。”

“他们怎么瞧不起你了？”

“他们觉得一个贫民窟出来的孩子肯定没出息，要学坏。”

“所以，你就坏给他们看？”辛然皱了皱眉头。

“我要让他们后悔。”

辛然叹了口气，到底是个孩子，才会有这样幼稚的想法。

“八道街不是贫民窟。”辛然说：“这座城市有着各种各样的街区，每一种都有自己的特点，也有自己存在的意义，或许环境不同，但没有高下之分。是你自己瞧不起八道街，瞧不起自己。”

骆炳朝忽然愤怒了，吼道：“你懂什么？你们外面这些人根本就不明白受别人白眼歧视的感觉，你没资格来说我。”无论他多努力，跟那些一出生就什么都拥有的孩子，永远是不一样的。

辛然顿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忽然变得悠远：“可是，你想证明什么？”

“我要让他们看看贫民窟出来的孩子，比他们都聪明，比他们都厉害，只要我想，我就能掌控他们的生死。”

“证明这个，有什么用？”

骆炳朝卡了一下，说：“你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