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第三章(1 / 2)
胡力没头没脑在白府一阵狂奔,他也不走弯弯曲曲的小路,专挑人少的地方,逢树爬树,遇墙翻墙。快到自家院子的时候,猛然想起自己从白青鸾房中出来时可能消失的太快。虽然武林中的绝顶高手也能很快,但自己的样子只是个少年模样,就算天赋异禀也不可能达到绝顶高手的地步。这认知让他倏然一惊,跨坐在寄住院子的墙头上,一帧一帧回忆刚才的画面。脑海中白青鸾淡淡的笑,拈起东珠的手指白皙纤细,将东珠都比下去了。她可不要起疑才好,思及此处,胡力哑然失笑。起疑?她一介凡人,能疑心到哪里去!
正想的入神,一股水流兜头泼下,瞬间把胡力浇了个透。胡力没有防备,惊的从墙头跌落。他掌心朝墙壁一推,一个翻身稳稳落地。低头一看,浑身湿哒哒黏腻腻,还隐隐有一股腥臭。胡力回身一看,胡翼知正沉着脸站在廊下。嘿,这个老蚌壳精,反了天了!胡力正要发飙,便听见院门被‘吱呀’推开。白府照顾他们生活起居的顾大娘端着浆洗好的衣服站在门口。
往常这个时候,爷孙俩都该呆在私塾里,顾大娘便也没敲门。此时见胡翼知和胡力大眼瞪小眼站在院中,顿觉不好意思。胡力可算知道老蚌壳为何敢如此大胆的挑衅自己了,在外人面前,他胡力是孙子,胡翼知才是爷。
顾大娘抱着怀里一大堆浆洗好的衣裳福了福。“胡老先生,我来送衣裳。不知道您在家,就自己推门进来了!”胡翼知朝她点点头,对还站在墙根下的胡力喝道:“还杵在哪里干什么?多大的人了,还能掉池塘里,还不快去洗个澡把衣裳换了!”
胡力低着头委委屈屈的去了内室。顾大娘看他背影单薄,一颗大脑袋低垂着,十分令人怜惜,便劝道:“胡老先生别骂胡公子,他这个年龄的孩子哪有不贪玩的!我看胡公子已经算是顶听话孝顺的一个了!”
胡翼知捋了捋山羊胡子,“不打不成器。我现在对他严厉些,将来他会感激我!”
顾大娘跟胡翼知聊了几句,因惦记自己今天的差事还没办完,便放下衣服匆匆走了。胡翼知站在台阶上看她关上院门,刚捏了决要遁走,屋里飞出一根细细的白丝,缠住他的脚脖,拽着他撞破了门扇冲进屋子。
顾大娘没走出几步,听见院子里‘碰’的一声响,站住听了听,又没了动静。她心想,这大概是胡老先生在教训孙子呢,自己撞过去是不妥的,便顺着墙外的小道走了。而屋子里被以为正在教训孙子的胡翼知又化成了蚌壳的样子。这次他把蚌壳闭的紧紧的,在壳里瓮声瓮气的说:“胡力,我养颗珠子容易吗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有三百天都分泌失调。你倒好,偷我的珠子去做人情,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用水泼你怎么啦?泼你都是轻的!”
胡力换了衣裳,正拿毛巾擦头发,闻言朝老蚌看了一眼。胡翼知诉完了苦把蚌壳掀开一条缝儿偷偷打量胡力,被他这一看,只觉得一股寒气铺面而来,冻的他连壳儿都险些合不上。胡力把手里的毛巾一丢,慢条斯理的问:“你拿水泼我?什么水?”
胡翼知心中一惊,狡辩道:“口水也是水!”
胡力不跟他客气,手上一使劲,胡翼知柔软的斧足被猛地拉出了蚌壳。他疼的哎呀呀直叫唤。胡力笑道:“老蚌,看来同样是千年道行,你蚌壳的锋利可抵不过这蛟蛇筋的柔韧。你瞧瞧,我捆住你的斧足,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胡翼知的斧足被勒的生疼,但他不打算求饶。胡力顺他珠子这事有一就有二,他必须抗争到底。胡力拉扯了几下,见老蚌疼的从蚌壳缝里流出了许多黏腻的液体。这老小子又吐了!毕竟是陪伴多年的冤家,胡力有些不忍心。他手上用力,又狠狠地拽了一把,这才收回蛟蛇筋。老蚌壳厉声惨叫,疼的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
胡力在桌边坐定,双手握住茶壶,拇指用力推出,凉凉的茶水渐渐温热起来。他给自己到一杯,又给胡翼知到一杯。端起茶啜了一口,拍拍身边的位置,说:“胡翼知,来,过来喝茶!”
胡翼知‘哼’了一声,缩在地上没动。每次都打一巴掌揉三揉,这次可没那么好相与。
胡力见他不动,又道:“你那么小气干什么!我又没拿你最好的。那种品相的珠子,你那肚子里头何止有几百颗。再说了,你那算得上什么好东西,二小姐乃仙人下凡,还不配用你一颗珠子?”
胡翼知听胡力贬损他,气的从地上腾起,把簸箕大的身体咚的砸在桌子上,只把一套茶具拍的粉碎。胡力被他的蠢样气到了,将他强行变回人形,再一招手,桌上的茶具恢复原状。
胡翼知张嘴要骂人,见胡力沉了脸,动了真火的样子。他嚷嚷道:“你生气,你生什么气?丢珠子的人是我,是我!”
“你什么时候跟着我的?”胡力缓和了情绪,又给自己到了一碗茶。
“谁要跟着你,我是跟着我的珠子!”
胡力‘哦’了一声,用手指在茶碗的边缘划来划去。胡翼知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便说:“哎,我说你,到底怎么了?在二小姐的面前蠢头蠢脑的,连机灵劲儿都没有了!”
“蠢吗?”
“不蠢吗?不蠢你最后跑什么?在一个凡人面前输了气场,还坐在自家墙头上发呆。不然,我的口水能吐到你!”
胡力扭头看了一眼胡翼知,问道:“老蚌,你先我来的白家,等我从金钩山回来的时候白火凤已经出嫁了。严格说起来,我只看到了她的一撮头发。来,你跟我说说,白家大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胡翼知斜了胡力一眼,“从前不是跟你讲过。这白家大小姐美艳不可方物!”
“美艳不可方物,这形容太笼统。她,她身上有没有一种气场?就是那种高人一等令人仰望的感觉?”
胡翼知眯着眼睛回忆了一下,“没有那么玄啊,就觉得她很漂亮!白青鸾让你有这种感觉?”
“不止这种感觉!她让我觉得自惭形秽。”胡力托着下巴,眼睛盯着虚空的一处,一脸向往的说:“老蚌,我们一定要弄到仙根。有了这东西,也尝尝做神仙的感觉。”
胡翼知心驰神往,“可不是!从前我们要均分一根,现在能一人一条罗!”
胡力白他一眼,“谁说的要均分,当初可是说好的,你三我七!”
“是是是,是说好的。但现在不用分了,哎,真是‘天佑我狐’啊!”
‘天佑我狐’是胡三娘的口头禅,被一个蚌壳精说出来也当真是可笑。胡力继续朝他丢白眼,正要再损他几句 ,就听见院门‘咣咣’响了几声。有个娇滴滴的姑娘在门外问:“请问胡老先生在家吗?”
胡翼知与胡力对视一眼,胡力小声说:“白青鸾的丫鬟水心!”
“她来干嘛?”
“不知道?”
胡力走过去开了门,只见水心端着一个食盒站在门口,看见他便莞尔一笑。她也不跟胡力客气,把手里的食盒朝他递过去,“玉飨堂送来的红豆饼,小姐最喜欢吃的。她听说你们是北方人,便让我送些来给你和胡老先生吃。这个饼入口即化,甜而不腻,老人家吃也再好不过的。小姐说,算是报答你翻墙来探望她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