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塔(1 / 2)
林蔚才发现自己决定去聚餐,是多么莽的一件事。
晚高峰,车流汹涌,八车道左右两侧打不到一辆车,她边招手边走,来往的出租车都坐得满满当当,偶有一两辆没坐满的停下,却都不顺路。
订好的饭店离这里有十公里都不止,隔着条堵得乌烟瘴气的中央大道和数座高架,她恨自己为什么昨晚没克制住喝了酒,车扔在棠街那边,这会儿想开都开不了。
真是耽误事。
时近七点半,妈妈又打来电话来催。
她心烦得很,只说路上堵车,自己就快到了。
蒋一頔家和工作单位都离这里不远,她打电话过去求助,蒋一頔遗憾地说自己不在附近,远水难救近渴。
夜幕垂垂,月光披露。
她脚步停在路口的斑马线外,有些无措。
——
许嘉川一下午连做了两台手术出来,双腿发软。
周围啼哭阵阵,洋溢着新生的喜悦,产妇家属们围拢上来,他面无表情地推开人群,扔下医袍换好衣服往外走。
一轮月悬在头顶,夜晚将至。
他开着车,微提起车速,医院前的路段已经过了晚高峰,不再拥堵。
蓝牙耳麦连着手机,妈来电话,说今晚林蔚也来。
他气息一阻,喘不上气。
车里清新剂的味道好像还未完全把她的气味儿盖过。
一股淡雅的,馥郁的,微带着丝甜腻的香气。
街口等红灯之际,他打开车窗,点了根烟咬在唇边,青白色烟雾缭绕眼前,随着车身的震颤和扑入车内的冷空气,缓缓在周围逸散,冲淡了那股子像她的味道。
又驶过一个街口,烟还燃着,雾腾起,被一簇急风吹得迷了眼。他眨了眨,拨开眼睫,遥遥一望,斑马线另一头立着抹纤瘦的影。
他一时怔然,缓下车速。
是林蔚。
微沉的夜色包裹住她,光线朦胧,有些看不真切。
“林蔚。”
他泊车在路边,唤她一声。
刚挂了妈妈电话,她才准备向这条街继续走下去,听到这声,以为是幻听,再回身一望,他的车就停在身后,与她相隔三两米。
他左臂懒洋洋地搭在窗边,唇边一点猩红。
烟雾盘旋,勾住他下颚,唇角沾着痞气的笑。
像是她记忆中的他。
她微微一怔,惯性想走,又联想到他昨晚那句:“下回别躲我了。”
脚步又停住。
他把她这细微的小动作悉数收入眼底,低笑一声,把烟掐灭。
“不是去吃饭吗,怎么在这儿?”
她垂着头,不知该不该说是一路没打到车,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
他又说:“你车呢?还没开回来?”
她点一点头。
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他想了会儿,说,“上车吧,我带你一起过去。”
又是载她过去吗?
昨晚送她回家,今晚带她一起去吃饭。
她不习惯这样的他,仿佛他为她做的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她侧开头,想了一会儿。
他们之间也没有酿成过大错,觉得没必要再躲,于是打开车门上去。
这回不用他说,她自觉坐在了副驾驶。
他见状又笑,低沉的嗓音回荡在逼仄的车厢里。
“今天挺上道啊。”
她瞥他一眼,“我去坐后面了。”
说着又要开车门下去,他一把箍住她手腕,轻而易举地把她拉回来。
修长的指节轻轻扣住她,沾着秋季夜晚的潮凉。
他说:“就坐这。”
话毕松开,弯起的唇角终是没平整,目光转向前方,发动车子载着她,奔入渐渐浓稠的夜。
好像又回到了昨晚。
他的外套还挂在她身后的座椅上,微一侧身,能感受到金属拉链的坚硬质感。
这样冰冷坚硬的触感,昨夜却带给她一程温暖。
就像是他,七年时光的雕琢,他的棱角愈发平和,偶尔透露出的温柔,都让她觉得不曾认识他。
“饭店在十七中那边。”
他像刻意找话题一样,如此说道。
她一怔:“十七中?”
是他和她的高中。
“嗯。”他思索着,“昨天我经过那里,翻修过了,修的还挺漂亮。哦对了,校门也改了,原来不是挨着天诚广场吗?现在改到和平路那边了。”
“哦,这样。”她沉吟片刻,苦笑,“我现在回家很少走那边,你说的这些,我都没注意到。”
“你搬出去多久了?”
“一年了吧,毕竟单位太远了,这边地铁也没通。”
“嗯,也是,是挺远的。”
他们两家同在一个家属院,二十多年了风雨不动安如山。他所入职的三院也在十几公里外的软件园附近,他上班的话,交通应该也多有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