燔柴照乘(1 / 2)
秋考定等已出了。许是此前已有过两回,众人大多看过便罢,早没了初时的议论。人群散尽,陆颐却还站在那洒金纸前。
方中自后阁出,见得陆颐神态,便上前见了礼,“陆大人。”
陆颐闻声回神,“方大人。”
方中笑道,“陆大人勤谨,此次秋考又是上等,当真羡煞旁人。”见陆颐面上全无喜色,话锋一转,“只是既得了上等,如何却面有忧色呢?”
陆颐闻言,竟一反常态地有些犹豫。方中却也不催,只含笑等着。半晌陆颐方道,“请问方大人,不知此番定等,外任诸人如何?”
方中微微一笑,“大渊外任者众,陆大人语焉不详,下官又如何能知,您是记挂哪位大人呢?”
此语看似圆融实则犀利,陆颐心中一紧,“方大人想岔了。北地诸州方经雪患,不知眼下如何。知州若无政绩,百姓定然受苦,本官是担忧百姓罢了。”
方中望了陆颐一眼,语意暧昧不明,“原来陆大人是记挂北地。”
陆颐再未料到方中如此作答,正要开口时,方中却向前几步,压低声音道,“不论您记挂谁,下官劝您一句,眼前要紧,您还是且看眼前罢。”语毕见了礼,自向前阁去了。
陆颐定在原地,眼前只有那张写满定等的洒金纸。可纵使他将这纸望穿,也见不到林渐的名字。他晓得此节,却依然挪不动步;直到江恳捧了公文来寻,才终于回了前阁。
傍晚天又落雨。小杉依例等在永兴门,将青伞交与陆颐,走出几步方低低道,“顾大夫今日派人来问大人晚间得空否,若得空,请大人当值毕往成春馆去一趟。”
入座时陆颐很有些意外,“只道有文是有事寻我,未料竟是邀我对饮。”
榕藻笑道,“无事便不能邀你对饮么?旁的不说,自打于磐去了北地,你倒再未来过成春馆。我同于磐是多年挚友,总要为他看顾些。”
陆颐闻言,不由心下黯然。缓了半晌方道,“多谢有文。”
榕藻见得陆颐神色已解十分,不欲陆颐伤怀,便只摆了摆手,微微叹了口气。二人一时皆是默默,半晌还是榕藻开了口,“今儿有朝中人来诊脉,我倒听了几句闲话。眼看就是重阳了,说是今年那一位要去倚寒山登高?”
陆颐叹道,“正是。且还命三品以上官员随行,重阳那日只怕不得不伴驾。”
榕藻嗤笑,“北地雪患诸事未复,他竟有这心思,也真不怕人笑。若真要登高,观成苑里还能少了登高的去处,非要去倚寒山?也不想想,到时羽林骑戒严,可教百姓哪里去。”
陆颐不住摆手,“可别提。那一位道,到时只教羽林骑守在半山。若百姓想去,只要不到山顶,也使得。”
榕藻道,“不到山顶,那还算得什么登高?罢了罢了,谁爱去一睹天子真容便去罢,左右我们是不凑这个热闹。”
陆颐颔首,“阿惜阿怜都还小,你不去也好。”
榕藻饮尽杯中酒,又自斟了一杯,“若只是顾着两个小的,倒也罢了。算来榕荇及笄也有些时日了,这婚事却迟迟未定。女大当嫁,滨州来了几封信,都催我尽快在京里为她择户合适的人家。”
陆颐便问,“那有文心中可有人选?”
榕藻连连摇头,“榕荇主意大,若不问她意思强行为她定了,只怕她再不肯点头。我只盼着她别嫁个官宦人家便好;官宦人家规矩大,她这样不肯吃亏的性子,到了婆家,还不知要受多少委屈。”
陆颐见榕藻眉间竟有几分忧色,不由笑道,“有文竟也有这般神色了。虽说你是挂心令妹,未免也有些杞人忧天了。谁道在朝为官便皆
规矩大的?终究还是要看人。”
榕藻道,“这也是。”一面又劝,“居贞如何不动筷?若是这几个菜不合胃口,我让惠然再做些来。居贞想吃些什么?”
陆颐忙拦,“不必了。实不相瞒,秋考定等出了,我心下有些担忧,故而有些食不知味。”
榕藻便问,“因何担忧?莫非得了下等么?”
陆颐叹道,“——我是担心于磐。于磐到礼州尚不足一月,赈灾容易,要复诸事却难。说是要政绩,一时又怎能有的?若秋考得了下等,冬考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