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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节虫的森林(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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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污染来临后,人类画地为牢,用最精尖的科技在中心城市周围建立了一道防护层。

虽然看上去还是蓝天白云,但那只不过是根据时间、节气变化循环播放的虚拟映像罢了。每个人都知道,界限就在那里,假装它不存在,那么我们还是能过得很好。

我们这批存留在着屏障内的,都是走了狗屎运的幸运儿,那些没来得及进来的全死了……至少理论上是这样的。我不想吓唬人,但知道得少一些就能过得心安理得些。官方有官方的说法,当初那140多亿人到底怎么没得,到现在也没有令人信服的考证,连有关大污染的资料都非常稀少,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不去提起。随着时间流逝,总有一天没人再记起世界过去的样子,新出生的孩子们将不会相信无法证实的历史。

如果你也在边防观测站工作,就会知道外边并非一片死寂。还记得最初那几年,总有人携家带口企图穿越屏障。一般我们是不管的,反正他们进不来,等死了也会有地下潜行的千足虫清理干净。它们是忠实的清道夫,我守着岗位的时候,就能听见地下细微的摩擦声,还时常看见沙丘不自然的隆起和陷落。

千足虫到底有多大,有多长,有几条,长什么样,没人知道。这是生活在沙层下的谜样生物,没人敢去探查。只知道外界的人必须持续移动,一旦固定在某一位置,千足虫就会让那一处沙地塌陷,人一旦陷进去就全完了,当然逃出来也没啥用,反正留在界外的都是死人。

现在已经很少见到避难者了,城市防线的关注点也慢慢从人,转移到千足虫上。我们城市的地下深处早早用金刚石做了隔断,土地沙质化就停留在了隔断层之外。没了沙子,千足虫就过不来。一部分人担心虫子们饿急眼了会强行冲破隔断,所以死刑犯什么的历来都是跟垃圾一样丢到外边自然消化,屏障内外维持着奇怪的平衡。近几年都没多少犯人了,同样没多少的还有食物。

我们这些边测员平时也就只有番茄汤喝,倒也不是真番茄汤,就是红彤彤的,带点酸味。开始还有人抱怨,现在只有沉默。看着外边一望无际的沙漠,合着粘稠的口水吞下。

然而凡事皆有例外,我后来吃过一次白面包,还是夹着鲜奶油的那种,真实的奶香在舌尖一点点化开,柔软的触感像毒品篡改了脑神经,仿佛我苟延残喘到现在就为了这一刻。我还记得那时我跪在地上拼命想再吮点碎屑吃,但只舔出一口墩布味。百爪挠心地一抬头,就看见那双哀怨的眼光,肝肠寸断。

她是我亲手送出边境的。

走的时候她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从来不觉得被困在这个城市是多糟糕的事。哪怕是很久以前,我们的世界也并非无限。当时阻止我们的是科技,现在也是。人都有种错觉,以为未来是可规划的,仕途是可控的,人是不断进化的。这些都是建立在许多假设上的乐观主义。小孩们总爱幻想自己长大了要怎样怎样,实际上有相当一部分活不到成年。边测员们都琢磨着五年期一到就申请回市里结婚生孩子过上小日子,但他们往往在那之前就查无此人了。还记得当初领导人打着鸡血吼道“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维护世界和平”,可世界也就一个城市那么大了。

世界的尽头不管是俄刻阿諾斯,观测站,还是你家门口,本质上都是一样的。我从一开始就不奢望那些,所以我在观测站呆了15年。

唯一一次痴心妄想就是能再见到她一次,求得她的原谅。

但她不会回来了,千足虫接她走了。

选择题我们选ABCD,填空题我们绞尽脑汁回忆知识点,大题我们小心翼翼力图政治正确,一张张证件和红色印章对面是笑得蜡黄的脸。社会没怎么变,人再少也是个社会,你总得证明自己有用。只是有时太过严苛了点。

“你是什么人?”

“界外人。”

“什么界外?”

“界外就是界外,还有哪个界外?”

“不可能。”

“我都在你面前了还有什么不可能?”

“你进不来的,防线24小时都有人守着。”其实我想说一直是我守着的。

“是人就有办法。”

“……除了你还有谁?”

“很多很多很多人。”

我好像看见了一个偷渡集团,而且还是多次往返的那种。

我几乎立刻马上瞬间抄起联络器。

“饶了我吧,我身份再过几周就能到手了。”她一点儿也不怕,手指在我的番茄汤里搅拌,“边法考,等当上理事就帮你调回市里怎么样?”

“你通不过的。”我就没听说身边有谁考过的。

“你刚刚还说我进不来呢。”她狡黠一笑,把染红的手指放在舌尖舔了舔。

“我们合作吧,你以后不用喝这种东西了。”

她确实没说错,榜上有名。她也错得离谱,根本没有很多人。

我曾惶恐不安地询问她,是否见过一个只有半副身躯的女人,二十年前被留在界外的。她说没有。我又问见没见过一个没有双手的男人,他出去找我妈来着。她仍就摇了摇头。我再问,那有没有看到一个跟我长得很像的女孩,个子比较矮,特爱哭鼻子……她抱住了我。我不懂,还摇她。你倒是说啊?那边还有谁?到底多少人?你们有东西吃吗?

我们之所以不敢放界外人进来,是因为我们认为他们身上有污染。每天清晨早铃一响,各个宣传点的大屏幕就开始滚动播放有关界外污染现状的报告。一般这个时候,我都会跑到最靠外界的窗口,以远离噪音污染。

凝视着沙漠远处热气流摇曳的地平线,那里一直有一个不会消失的小黑点,我不知道是什么。

“竹节虫的森林。”她坐在我旁边,平静地看着窗外,“我就是来自那里的。”

“沙漠里的森林?”我回忆着教科书上森林的模样。

“你都没出去过吧。”她没正面回应我,“要不要去看看?”

我笑了一下,她却很认真。

“越不出去就越怕出去,呆在这里你永远不知道真相。”

“有时候死亡比真相更近。”我答道。

此时她已经拿到身份了,是这个城市的永久居民,不久就要去市中心最漂亮的玻璃大楼里任职。我对她已经没什么用了。那天她又把我的番茄汤喝得一滴不剩,尽管嘴上老是各种嫌弃。

“有时候真相才意味着生机。”

临了了她还要这么诱惑我,就像诱惑亚当的夏娃。我盯着沙漠的目光开始热切起来,仿佛看到了绒毛样蔓延的小草,几个人也抱不过来的参天大树撑起一片谧静,藤蔓缠绕在废弃的电线杆,还未完工的小茅草屋,以及炊烟袅袅,爬上张开的蜘蛛网。

我没有装备,也没有食物,没有同伴,更没有勇气,有的只是日益滋生的好奇。广播说大污染的影响还远未结束,辐射量是人体可承受量的一千多万倍。我也确实没在界外看到任何确信的生命迹象。踏出防护就是行为艺术,还是只能一生表演一次的那种。可惜我没有录像机之类的东西,不然留一点自己的视频资料也好。

“你是怎么避开千足虫的?”

“为什么要避开?千足虫只会吃掉静止的东西,我又不是静止的。”

“你不可能一直移动。”

“确实不可能,所以需要落脚点,比如森林。”

我又朝窗口那边望去,外边正在刮沙尘暴,昏天黑地什么也看不清。

“为什么是森林?森林地下有金刚石吗?“

“不,有根的土壤比金刚石要坚固一百倍。”

她说得我心里痒痒的。没有金刚石和边境防护层包裹的栖息地,简直难以想象。

“那你呆在那里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进来?”

她没有回答,却突然正色道:“这个城市已经不行了,你快走吧。朝着森林的方向,记住中间绝对不能停下。”

还没等我考虑好呢,她那边先出事了。

有几个市里过来的人拿着她的照片问认不认识,我斩钉截铁地说不认识。然后我们六十几个观测员全部被停职检查,最后只剩下我被带进市中心的玻璃大楼。

我装作开心地问是不是我的申请通过了?终于能调离了?没一个人搭理我。似曾相识的情景,只不过那时我还只是个小屁孩,跟姐姐一样,就知道哭。

审判席上密密麻麻的人脑袋,我站在正中央灯火璀璨的地方,像个明星,除了还穿着清洁工似的蓝色工作服,还努力夹着腿别让自己尿出来。

第一次集审结束后,我被带进囚室,终于换上了新衣服。囚服上有点暗淡的血渍,不知道是前面第几个人留下的,那个人一定非常有头脑,至少懂得稍微留下一点自己存在过的痕迹。

“你知不知道你被利用了?”长官坐在我对面,手指交叉,宽宽的帽檐遮住了一半脸,

“我本来就是个工具,被你们忘在观测站。”我也学着她的样子,尽量平静地说着自己早就想出口的话。

“不,你是国家安全的看门人,人类社会的第一道防线,你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会对这个世界造成什么影响?”

我忽然觉得很好笑,摇了摇头:“不对,不对,世界可没这么小。”

“啪”的一声,文件砸在大理石桌面。

“她怎么进来的?”

“你说她怎么进来的?”

“是不是你放进来的?除了她还有谁?”

“很多很多很多……”

一棍子开瓢,我忍着眩晕吐出一口铁锈味的唾液,鲜红的像我的那碗酸溜溜的番茄汤。

“你继续不合作的话,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我会去竹节虫的森林。”

“根本就没有什么森林!!!”长官的怒吼振聋发聩。

耳鸣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下一句话:“你被她污染了。”

她当初在观测站呆过几个星期,我的折磨就持续了几个星期。终审开在一间私密的小房间,在那里我见到了被关在玻璃罩里的她。我大声地朝她喊话,她被绑在椅子上,虚弱地朝我微笑,一看她笑我就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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