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1 / 2）
在那种大环境下, 她一个怀孕七八个月的女人, 活着无疑就是在等死, 于她而言, 每一天都可能是她的最后一天。---更新快，无防盗上www.biqugexx.net----但即便这样, 她也不愿放弃, 每一天用自己最大的努力活下去，她不是一个人, 她肚子里还有一个, 那时她的希望。
但身体在严重营养不.良的情况下, 别说孕育一个孩子，就是她自己顺利生存，都十分艰难, 也是如此, 在怀孕八个半月的时候, 她的孩子夭折了，与此同时, 她的希望也跟着夭折了, 她本该随着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块去的。但机缘巧合下, 她遇到了一个天师, 那个天师见她可怜，便施法将她肚子里孩子的魂魄在消散之前收了起来。
未出生的孩子是不能投胎的，他没有出生，就代表还没有正式来到这个世上，他没有名字, 也是如此，生死簿上面不会有他的名字，一旦在肚子里夭折，就代表他再没有机会投胎，魂魄直接消失在天地间。
天师见她可怜，不仅没让孩子魂飞魄散，甚至捏了个泥塑将他养了起来。
天师说，只要她虔诚供养，孩子魂魄附着的泥塑慢慢会产生灵性，将供养的人认作主人，从此之后，供养之人运气会超出常人的好，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成功，不存在失败这种说法。
说到这儿，女人麻木的眼神突然泛起一丝温柔的光芒，“其实天师的这些话我没有放在心上，他能不能带过我好运气都没有关系，只要他还在这个世界上，只要他还有能够回到这个世界上的一点可能，就是要我拿出这条命，我都能立刻拿得出。”
冷不丁的，她突然停顿了下，眼里那股温柔荡然无存，转而兴奋浮了上来，与赵希望最初见到她的那种眼神一般无二，像是野兽看到了最满意的猎物一般。
“可是我没有想到，那个天师没有骗我，我虔诚地供奉了一段时间后，我的生活开始慢慢改变，我发现不管从前对我而言再怎么难的事情，如今轻而易举就可以化解，无论我做的多么漏洞百出，最后总能有惊无险地度过。开始我没有当一回事，可是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多，我再也不能把它不当一回事，我终于明白，这些好运气，都是我的孩子……那个泥塑娃娃带来的！”
徐慈燕皱了皱眉眉头，突然打断她的话：“怎么供奉的？好邪。”
赵希望与他的想法相同，将在肚子里夭折的孩子魂魄保存起来供奉，使他能有机会再度投胎，这在天师界十分常见，但这种正常的个供奉，与女人描述的，却是截然不同的，真正供奉着夭折孩子魂魄，并让他有机会再次投胎的孩子魂魄，是做不到改变供养人气运的，和这种方式操作起来差不多，却又截然不同，可以供养人气运的只有——养小鬼。
将孩子的魂魄强行禁锢，封入泥塑之中，在泥塑身上设下结界，除非结界被解开，否则魂魄无法出来，久而久之，就形成怨气，偏偏又要靠着邪门的供养方法，改变供养人的气运，才能继续活下去。
那个天师教女人用什么方法供养的？
女人低下头，声音很轻：“用我的血。”
与赵希望猜想的结果一般无二， 那孩子与女人有血缘关系，孩子自然也比较依赖女人，那被禁锢的怨气，也会比一般的小鬼淡不少，而且也心甘情愿为女人做事。只是小鬼被供养的越来越大，能力也越来越强，原来的那点血自然不够他维持生命的。虽然人的血液能够再生，但固定性失血太多，人的造血功能忙不过来，那个供养人自然比常人虚弱，所以，女人现在这副恐怖的样子也不是很奇怪的事情，估摸是小鬼需求太大，而女人扛不住了。
事情确实如她想的那般，但她只猜对了前半部分。女人继续说，这时，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又紧张地看向四周，生怕有人听到一般。
“天师和我说，每天只要给他滴一滴血就行了。我就每天拿针刺破手指，一天给泥娃娃滴一滴，日子和从前一样，只是偶尔会做梦，梦里面有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孩叫我妈妈，我想，这就是天师所说的有灵性了吧，虽然没有像个正常的孩子那样在我的身边，但只要他能够偶尔来我梦里，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她看向赵希望，赵希望被她盯得后背不由一凉，那种仿若野兽看到猎物的眼神再度重现，她一惊，心道这女人的来路不会不正常吧。
女人垂下眼帘，那种令赵希望感到非常不适的感觉顿时消失，“可是有一天在梦里，他突然拉住我的衣角，跟我说：‘妈妈，我饿，我吃不饱，每天吃的太少了。’，他那个样子太可怜了，你们没有当过母亲，那种感觉你们不会明白，我当时就想把他扯到怀里，把他喂的饱饱的，但我又想起天师的话，他说不能多喂，所以我第一次在梦里听到他说饿，醒来后，我也不敢多给他血。但之后的两三天，我总是梦到他，他冲我直喊饿，一天比一天虚弱，第四天他已经躺在地上起不来了，那个时候我就急了，反正天师也没有告诉我多喂会这么样，这样就代表多喂也不会发生什么大事，所以醒来后，我给他喂了两滴……”
后续的事情与赵希望猜想的差不多，后来小鬼的胃口越来越大，而女人是他的妈妈，不忍心看他饿成那样，便一天天给他提供更多的血。但人的造血功能有限，而失血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所以女人才会那么虚弱，才会在这种大夏天，还裹着一件那么大的军大衣。
女人突然闭上眼，面上神色痛苦不已，“他就这样一天吃的比一天多，除了担心有一天我扛不住，不能喂养他到投胎的那一天，其他都无所谓，只要他能开心，能吃饱。但我最担心的那天终于来了，我划破手腕，原本割开个口就能立刻流出血的伤口已经很难流下血了，在手腕上开那么大个口子，竟然要挤才能挤出血……”
“我挤了半天，才挤出半碗血，我知道他肯定吃不饱，果然，晚上，我睡着后，他又出现在我梦里，说他很饿，说他没吃饱，我那时真不知道怎么办，他那副样子，实在令我不忍心。醒来后，我又挤了半碗喂他，可是他还是说没有吃饱，哭的我心烦意乱，到后面急病乱投医，花钱票买了其他人的血。别人的血他也不排斥，看他那副乖巧的样子，我那颗心总算落下来了，可好景不长，他又开始喊饿了 ，而且他的要求也越来越过分，他甚至让我去杀人，然后藏在地窖，一点点抽血让他慢慢吃……”
徐慈燕皱了皱眉头，冷声问道：“你干了？”
女人连连摆手，这个时候，赵希望看到了她的手指，十指漆黑干瘦弯曲 ，如同八旬老妪的手指一般，虽说女人面容十分憔悴，但顶多四五十的模样，长着这样一双手，着实可怖。
“我哪敢做那样的事啊？被抓到了，是要被枪毙。而且，这是错事，不能做的，他小，不明白这些道理，但我是他.妈，我不能纵容，变相帮着他犯错！所以后来，无论他再怎么哭闹，我都不理他，每天只给他固定量，反正他活在梦里，不满足他，他只会有些不舒服，可别人，那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啊……”冷不丁的，她的神情突然变得无比惊恐，“可是我这种想法太天真了，没满足他的第四天，我没有梦到他，可下午睡醒之后，我发现我没有在家里，而是在邻居家里，我的手……我的手还掐着邻居的脖子…… ”
“我实在太害怕了，给了好些钱票，才堵住邻居的嘴。也暗地里找了很多神婆和天师，可是……没有一个人能搞定，后来意外听到了大师你的名号，这才找了过来。”
“我的名号？”徐慈燕反问了句，嘴角不由自主挑了起来，“我刚到这儿，哪有什么名号可说，你是走投无路，死马当活马医才找到这儿来的吧，不过，你的话我爱听。----更新快，无防盗上biqugexx.net---你的情况我大概了解了，这事说难办也不难办，但说不难办把，也挺棘手的，究竟是难办还是棘手，主要在于你的想法，这事你希望我们给你解决什么？直接除掉那个小鬼还是？”
听到这个问题，女人竟有一瞬间的茫然，“解决什么？我……我就希望他的胃口不要那么大，而且……那些想法再也不要有了。”说着，她有些惊恐地环顾四周，好似怕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盯着她一般，“还有就是，不要再操控我的身体了，倒不是怕他用我的身体，只是怕他用我的身体做坏事，我……我真是太怕了！”
“这个难度非常大啊！”徐慈燕摇摇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对了，那个天师在哪里？现在还能联系到吗？”
女人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遇到他的时候，我情绪起伏太大了，没有心思去关心这些，只知道他是个路过的天师，不是本地人。要是能够联系到他，也许我就不用找那么多的人了，我也一直在找他。”
女人摇摇头，“我不知道他是谁，他住在哪里，那时我情绪起伏太大了，也没有问具体，只知道他是个路过的。”
“实际上，他骗了你，把胎儿破碎的魂魄收集起来进行供养，确实能够让无法投胎的胎儿重新获得投胎的机会，如何供养呢？这就需要供养人平日多行善积德，为胎儿多造福德。但那狗头天师和你说的嘛……”徐慈燕似笑非笑，那样子着实欠揍，“他那哪是教你供奉的法子呀，分明做教你养小鬼。一开始小鬼头只受你的血，你们之间有血缘关系，也掀不起大风浪，但这样肯定是长久不下去的……”
女人忍不住问：“为什么？”
“出生一天的婴儿，几滴奶水就可以令他饱腹，可他出生一个月后，你认为那几滴奶水还能令他饱腹吗？”徐慈燕反问她，“你养的这个小鬼也是这样，他在一天天慢慢长大，原先那一滴血，肯定是不够的……”
女人忍不住再度打断他的话，这个时候，她的情绪已经有些激动，“可是天师和我说，每天只要一滴就可以了！是我没忍住孩子的恳求，才让他多吃了的……”
徐慈燕略略提高了声音，“如果你早些时候来找我，事情也没那么难办，你可以听天师的，不给小鬼加量，就按照那个量喂上他几天，几天后，你就见不到小鬼了。”
“为什么啊？”女人问。
“女人啊，怎么脑袋就是转不过弯来？”徐慈燕翻了个白眼，“因为他饿死了啊！”
女人：“……”
余凡：“……”
赵希望：“……”虽然这话听着糙，但赵希望到底算得上是半个行内人，知道徐慈燕说的没错。帮女人的那个天师估计修的是邪道，借他人之手练小鬼，这样一来，他可以省下很多功夫。
他非常聪明，知道找孕妇下手，天底下母爱最无私，孩子哭着吵着饿，母亲难道不会拼尽全力去给自己的孩子找吃的吗？如果母亲去了，那么他就成功了。如果母亲没有去，导致小鬼饿死了，他也没有多大损失，因为将刚死去胎儿破碎的魂魄收集起来用不了多少时间和精力。
就像徐慈燕说的，如果女人能够早点来找他们，解决的方法很简单，直接饿死就行了。但现在不一样，小鬼越来越大，又食用了不同人的血液，能力大增，已经达到能够控制女人的身体，女人，已经不能奈何他了。
两人是母子关系，又长时间接受母亲的血液，一人一鬼几乎达到了共存的状态。说句难听的，当小鬼察觉到女人要伤害他的时候，他极有可能夺走女人的身体行恶。
当然了，如果只是想要除掉小鬼，其实也很简单，只要杀掉女人就解决了。
但可能吗？
杀掉自己的主顾？
——不可能。
这也就是徐慈燕所说的棘手之处。
“哎呀！”徐慈燕挑了挑眉，“别那么悲观呀，我本事厉害的紧，虽说不能达成你的期望，但可以大幅度减少对你孩子的伤害啊！”
听了这话，女人灰败的眼里登时燃起希望的光芒：“ 大师，这是真的吗？！”
徐慈燕笃定地点点头：“当然！因为小鬼和寻常的普通婴儿一样，也在一天天长大，所以，让他的胃口停下来，那是不可能的，想要他不操控你的身体，那也是做不到的，一个有理智的人，在饿到极点的情况下，什么事都能做出来，何况他一个不懂得自控是什么的小鬼呢？但好在你来找我时间不算太晚，小鬼头还没有酿成无法挽回的大错，还是能够超度投胎的。”
“不是说没有出生的胎儿在肚子里夭折后不能投胎吗？”女人忍不住问。
“现在他已经不是魂魄，而是小鬼，超度超度去投胎还是挺容易的。”
这话听得赵希望直咋舌，她是系统学过的，这种情况下，想要把小鬼超度投胎，难度系数超高，如果肚子里没有一定的墨水，是绝对做不到的，而徐慈燕说的如此轻描淡写，让赵希望不禁怀疑他到底是在装逼还真就是一个绝世高人。
闻言，女人欣喜若狂，从凳子上起来，要给徐慈燕磕头。徐慈燕眼疾手快地拉住她，“跪就不用了，我也不是什么大善人，我答应给你解决都是要收费的，你如果拿不出我想要的报酬，这活我可不接。”
“晓得，晓得！”女人忙道，“大师，你要多少？你只管开口。”
徐慈燕伸出两根手指头在女人面前晃了晃，女人下意识问：“20元？”
徐慈燕摇摇头，“200元。”
赵希望正巧在这个时候喝水，听了这话，嘴里的水险些喷了出来，在这个一块钱都能买不少东西的年代，200块……这人是不是太狮子大开口了，也得看人拿不拿得出来啊。
果然，听到这个数字，女人愣了，好半晌才说：“大师……这、这是不是太多了……”
徐慈燕瞥了她一眼，“你不是让我只管开口吗？怎么，这点就受不住了？你受不住可以走啊，不过你得想清楚了，你找了那么多的人，没有一个能解决，你如果今天走出了这个门，之后后悔了再回来，这价格可是要翻倍的。”
女人咬唇，似乎在挣扎，最后，她看了赵希望一眼，眼里露出坚决的神色，拍板道：“行！不过我现在没有带那么多钱，先付一半可不可以？剩下一半你帮我解决了，我再给你。”
“那可不行。”徐慈燕一口回绝，“我这儿从不接受欠款，你现在可以先付我们一半，我们收了定金，就和你一起出发去你家里，你再将另一半给我们，我们顺势就给你处理了。这样如何？”
女人沉默了，但许是因为真的走投无路，最后没有再说多话，只说：“好。”
一笔生意就这么成了，眼看着徐慈燕笑呵呵地收了那一百块，赵希望心中直呼：‘这钱也来得太容易了吧！’
女人住在镇上，徐慈燕师徒三人接了单，又因着还有一半款没有到手，没在家里多做停留就出发了。
李桃娥知道女儿的体质特殊，听到接了单，自然知道赵希望肯定要和恶鬼近距离接触，她真的很怕。
她拉着赵希望的手不愿放开，赵希望安慰李桃娥，“妈，没事的，再不济还有余凡呢，有他在，没有东西敢动我的。”
徐慈燕回头一看，见赵希望还在和她妈墨迹，不禁大声道：“希望妈，孩子大了，也该放手让她自己去闯，不经历点风雨，她如何强大？如何能靠着自己就能生存？现在她是能靠余凡，但能靠一辈子吗？有句话叫做‘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她和余凡还不是夫妻！”
一听这话，李桃娥抓着赵希望的手更紧了，泪水一下便涌了出来。
赵瘸子拉住她的手，“今天是个好日子，哭啥呢？这是希望锻炼的机会，她不试着成长，就她现在这样子，以后的人生怎么过啊？”
牵着大黄狗的余凡看了眼赵希望，对李桃娥似承诺一般说：“桃婶，有我在她身边，没事的，我向你保证，一定将她平安带回来。”
赵希望朝李桃娥向前一步，将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轻声道：“妈，你就放心吧，我聪明伶俐，也会随机应变，不会出事的，而且，我跟你说，这波报酬好大的，等我们回来之后平分，咱们有好长一段日子不用愁了。”
尽管心里担忧难过，但道理李桃娥还是明白的 ，如果让赵希望留在这儿，反而是害了她，抹了抹眼泪，到底松开了她。
手获得了自由，赵希望朝李桃娥笑了笑，伸手给了她一个拥抱后才走向余凡，“走吧。”
看着女儿的背影越来越远，李桃娥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度流了下来，喃喃自语，“我这颗心咋这么不安呢？可千万不要出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