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礼(1 / 2)
气味没有变淡,像昨天一样,跟着人潮往不知在哪的目的地飘去,可是他们却近不了一分一毫,反而有要被人潮冲散的趋势。
荀愘最烦人多,恨不能脚尖点地一跃而起,直接飞过这条长虫,飞过那狭窄不堪的城门,好过在这里活受罪。
他烦躁地捏了捏腰间挂着的玉坠,手背上突然多出一个熟悉的温度。
荀九的温度一向是偏高的,可此时此刻,荀愘却觉得,方才因为烦躁升起的火气都被这种温度浇灭了。
荀九牢牢拉住他的手,没有回头,那声音却比平时冷了几分:“抓紧,不要乱跑。”
……到底谁是大哥啊?
荀愘有点脸红地任由他拽住自己的手,反省自己这个大哥做得十分不称职。
二人随波逐流,倒也很快到了目的地。
荀愘还没回过味来,荀九已然放开了他的手。
“大哥,你看。”
熟悉的声音若即若离,音色轻缓而语气凝重,正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荀愘想是自己每日与阿九待在一块,竟从未真正正视到他这些年来确实在一丁一点地成长,除去下山的这段日子里,他确实偶尔会感慨一下荀九仿佛一夜之间拔高的身量之外,再无其他感叹。
现在看来,他虽然一直成日陪着他,却依旧错过了他的成长。
荀愘心下恍然,一眨眼却不见了荀九。
人群停在郊外一处林中空地里,当中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张灯结彩,听闻竟比城中张府还要阔气好几倍。
最高的塔楼上高高立着一人,看身形却是个女子。那女子着一身大红喜服,金线绣花铺满红衣,立在风中猎猎飞舞,定睛看时,似乎浑身散发出淡金色的光来,美得摄魄钩魂,媚态之中又透着几分倔强的英姿,矛盾又美好。
荀愘一言不发地看了好几眼,突然被人从身后遮住了眼。
“阿九?”
荀九站在人群之中,不知何时到了他身后,低声道:“别看。”
荀愘身子一僵,差点没受自己控制地往前挤去,心下一动,暗叫糟糕:“这女子有问题?”
荀九一只手点住荀愘几处穴道,另一只手仍是遮住他眼睛,道:“大约是那新娘。不清楚是什么来历,不过一定非人,我闻得出来。”
荀愘突然想起他们追出来的目的,被定住的身子下意识地挣扎起来:“那气味还有没有?”
荀九淡定道:“没了。”
“……你怎么这么淡定?”
“破罐子破摔,不着急。”
“……”
荀愘有些无语,他本是想查明白究竟是何人监视了他们十几年或者更久,或许能查到些荀九的身世,弄清楚他到底是什么猫妖和人类结合的产物,这下又断了线索,还被困在这人潮人海之中,一时之间又挤不出去,实在有些难办。
遂道:“那你是想回去,还是待在这里观礼凑个热闹?”
荀九仍未放下遮住他眼睛的那只手,另一只手却在他穴道上拍了几下,解了他的穴:“再看看吧。我看这女人有点问题,是不是真成亲还存疑。”
他话音刚落,就听女子清冽的声音从塔楼顶上高高落下,清晰无比:“多谢各位前来观礼,小女子感激不尽。烦请大家排好队,从下方四门进入蔽舍,自行挑个位子坐下,各桌已备好酒水饭菜,请各位开怀畅饮,把酒言欢。至今日子时,不醉不归。”
这下荀愘也察觉出不对劲来了。
妖者,分种类习性,有极爱人者,也有极憎人者,有的初入人世不深,极易对人动心,又对人世规则不甚清楚,常常捅出篓子来。
这位不知是不是也如这种情况,与人成亲倒也罢了,大张旗鼓也固然不太合理,但最不该的是,她不应不顾人类礼仪,反其道行之,在那高阁上讲那一大串废话。
荀愘轻叹一声,扒开荀九覆在他眼睛上的手,在他手心里写了几个字。
荀九被他挠得手掌麻痒难耐,等他写完了,当即皱了皱眉:“你确定?”
荀愘点点头,没再言语。
人群再次向前涌动,却安静得诡异,仿佛一群提线木偶,一言不发地往那四扇大门去了,只余齐整到震天响的脚步声骚扰两人的神经,叫他们也跟着节奏往前走去。
这是座大到看不见边际的庄子,门楣上没有写名字,只有四扇光秃秃的大门洞开在人前,里面的景色仿佛蒙上了一层迷雾,叫人怀疑自己去的已非人界,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荀愘、荀九两人入世未深,对此虽然感到些许不对劲,却还是好奇占了上风。二人紧紧拉着手,生怕又被人群冲散,却发现周围的人似乎也不像之前那样挤了。
那门一看就有问题,但若是不进去,一辈子都不知道有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