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1 / 2）

徐之碧不到四十岁，保养得宜，自有一番成熟男人的魅力。他此时正跷腿坐在老爷椅上，用一方浅碧色的丝绸帕子擦拭一支湖笔，神态闲适，半分计划落空的气恼激愤都没有。

书房外遍植玉兰，虽然花期已过，长留枝叶葳蕤葱郁，阴影斑驳，布满室凉意。

“听说你要见我？”

他只不过轻飘飘的一句，就让徐昭昭生了怯意，就像上辈子一样。

上辈子入冷宫前，即便不是面对皇帝与太后，仅仅是面对伪善的官家千金江雪芙与墨莲蓉，哪怕是宫女上位的紫嫣，她都怕到要命。、

她讨厌，她太讨厌这样怯懦无能的自己了！

“我要带阿妩去守陵，还望父亲与宫里的人通融。”徐昭昭紧紧握住拳头，仿佛这样，她就有了无限的勇气。

“本官刚被罚了一年俸禄，哪还有银子为你通融？”徐之碧这话半真半假，似假还真。

“官场如赌场，愿赌服输，父亲大人为官十几载，这是输不起的意思吗？”

“放肆！”徐之碧一闪而过的愤怒，转而调侃，“你也知道你让本官输了，一颗蠢笨的废棋凭什么跟我提要求？”

“既是废棋，大人也没有必要见面。既然见面，想必您也知道我有反败为胜的机会。……泰陵，是个好地方……七月，皇上都要前往泰陵祭拜先皇。”

徐之碧认真起来，他打量着身量未足的徐昭昭。她年纪虽小，但是空灵之姿已存，再过一两年，不知会出落得如何翩然若仙，勾魂夺魄。

徐之碧想了想，“吾女心存高志，为父送你一婢女祝你青云直上怎样？至于你那个玩伴就不要去了，宫里步步危机，你若疼她，就留她在家里。为父认她作义女，替她寻个一生一世的良人如何？”

徐昭昭暗骂这个老狐狸，算盘打得贼精，留下阿妩做人质，又埋了只眼睛在她身边。

“父亲好意，原不应辞。只是阿妩是我婢女，平日里伺候惯了的，冷不丁换了旁人，女儿怕不能得心应手……”徐昭昭刻意在“得心应手”四个字上加重的语气。

“至于良人……阿妩早有自梳之意，父亲若是不信，大可叫来一问。”

徐之碧意味深长地笑起来，“无妨，爱女要带走一个婢女，为父怎能不给？不过，宫里规矩多，爱女手下无人，难免处处掣肘，多了为父的人，就可宫里宫外互通有无，相互照应。爱女切莫自断臂膀。”

徐昭昭一脸无辜，“父亲这话何意？父亲愿意派人帮扶小女，小女感激不尽，怎么会自断臂膀呢？”

徐之碧刻意舒了一口气，“如此甚好。夫人疏于教导，怕你不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徐昭昭藏下眼底的不以为然，笑得乖巧而温婉，“还请父亲静候佳音！”

马车颠簸，徐昭昭闭着眼靠在车上却毫无睡意。她身边是阿妩，对面坐着徐之碧给她的丫鬟，红螺。长相中等，独一双傲目让人印象深刻。

徐昭昭回想出门时百般不情愿抬行李的红螺……年纪轻轻，眼高于顶，做事轻浮，欺软怕硬。

徐之碧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想要派人帮扶自己或是牵制自己都该派一位年长的妈妈来……徐昭昭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重生一来第一次觉得力不从心。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昭昭撩了车帘，眼睛半眯——时间大约申时，阳光依旧有些刺眼。对面一排玄衣兵甲的侍卫，肃然而威风，这里是大祁国的泰陵，葬着□□，圣祖，仁宗和先帝文宗四位皇帝。仁宗皇帝仁厚，临死前匆匆废除了历代后妃殉葬的规矩，文宗皇帝继承遗愿将太妃太嫔们迁往泰陵为逝去的皇帝守陵，所以……泰陵现在还住着仁文两朝的妃嫔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