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白章,强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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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府人声鼎沸, 道喜的官员踏破了门槛, 皆想趁此机会多与丞相攀攀关系,相比起这层打算, 真心祝贺的人倒是没几个。
花坛中的月季花团锦簇,萧凝雁半蹲下身,执着一把圆扇,静静望着花儿出神, 丝毫没有注意到裙裾早已落在泥土中, 染上了灰尘。
还有七日,便是她与云玦成婚的日期。
当年桃花涧初见, 一见倾心,却怎么也没有想到,梦也会有成真的一天。
眼前的花儿像是变成了云玦的模样,她冷冷一笑, 随手将花一把自枝叶上扯下,葱叶般的指尖捏着花朵,仿佛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似的, 喃喃道:“王爷,饶是你如何不情愿, 也不能违抗圣恩,不是么?我萧凝雁想得到的东西, 便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得到。”
身后传来丫头的声音:“小姐, 老爷找您呢。”
“知道了。”她慢悠悠站起身, 将手中的花儿随意扔到地上, 一副傲慢模样,“听说蔚亲王回来了?”
“是。”小丫鬟恭敬答道,“说是刚在宫中出来,惹得皇上发了好大的火呢。”
不用问也知道为何发火,萧凝雁倒不甚在意,她的认知里可没有强人所难这一条,强扭的瓜不甜,可却解渴,她想嫁给云玦,管他愿意不愿意,只要最后的结果是嫁过去,便足够了。
萧凝雁不置一词,刚要走,又突然道:“对了,那个国师呢?如今怎么样了?”
“这……”丫鬟四周打量了一圈,才神神秘秘地凑上前来,贴着她的耳根小声道,“之前托人从沁和国带来的药已经送去了,据说是被关了起来……”
“那便好,只要别让他耽搁了我的亲事……我倒是没想到,皇上这次竟然难得的配合呢。”萧凝雁冷笑一声,说起来,她倒不担心云玦不会娶她,反而更担心的是那个所谓的国师。
她与花琛可当真是把相看两生厌做到了极致。
来自女人的天性,她从第一眼看到花琛,便将他放在了敌人的位置上。那个人看蔚亲王的眼神,绝对不只是简单的兄弟之情。
也正因为如此,闻说皇上要调查他,她才在暗中帮了一把。据说沁和国从前的高人薛荣还在时,曾留下许多世间难寻的奇药。其中便有一味药,无色无味,不易察觉,掺在酒水中,管他是人是鬼服下去,也定当全身瘫软,毫无力气。
她自然也不会特意去为难他,只是毒药解药全归了皇帝,到底怎么处置,还是看皇帝的意思。
丫鬟见主子心情甚好,也跟着笑起来:“咱们皇上,看样子也很讨厌他呢。”
……
闻说王爷回来,云府难得有了几分生气,春儿高兴地忙里忙外,将好吃的好喝地尽数端了出来,还不忘做了两碟小公子最爱吃的如意糕。
府外现出一席白衣,春儿迎上去,却只见到云玦。
云玦整个人都像痴傻了一般,目光空洞,深潭般的眸子里似有氤氲雾气。他整个人魂不守舍,连走路都是踉踉跄跄地,全无往日风采。
春儿忙上前搀住他,心中奇怪,又回身往身后打量了一番,未见到熟悉的身影,不由疑惑询问:“王爷,您这是怎么了?小公子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默认这一点,但凡在同一个城池之中,有云玦的地方必然会出现那一抹黑色欢脱的身影。
更何况今日王爷难得回京,按照往日习惯,小公子必当早已前去迎接,寸步不离地跟着。怎地今日如此奇怪,却独独不见了小公子?
听到这个名号,云玦脚步一顿,却没有说话。
春儿随即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若非是小公子出了什么事,一向冷静自持的王爷又如何会成这幅落魄模样?
府中的下人本还在欢天喜地地迎接他,见他脸色甚差,也都跟着噤了声,只一言不发地在一旁服侍着。
桌上的如意糕已经有些凉了,云玦的目光自如意糕上扫过,冷淡面容微微怔忪,他轻叹一声气,吩咐道:“去置办彩礼,一应全要最好的,午后给萧府送去。”
春儿怀疑自己听错了,小心试探询问:“王爷当真要与萧小姐成亲了?”
云玦点了点头,可全然没有要成亲的喜悦,他摆摆手:“去吧。”
“是。”
春儿不敢多问,可只看王爷的模样,哪里像是一个要成亲的人呢?何况萧家的小姐她自是见过的,虽是下人,没什么说得上话的份儿,但她却能看出来,那萧小姐并非表现出来的单纯,傲骨之下藏着不为人知的心机,只怕她若嫁过来……云府的下人也并不会好过。
“还有。”云玦抬起头,环视一圈冷清的云府,他还从未如此仔细地看过自己的府邸,明明是个王爷,府里置办的还不如寻常的富贾,“将府中好好布置一番,既然娶亲,便该像些样子。”
这一生,他的心无法再分给萧凝雁半点位置,唯有万事给她最好的,才能弥补自己心中的愧疚。
春儿领了命,带着其他下人一同退下了,独留云玦木然地站在房中,不自觉地,他又看向那一盘如意糕。薄脆的酥皮内裹着一层厚厚的红豆馅儿,是花琛最爱吃的东西。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帝想要关个人,任凭你掀翻了天也难以找到。
而云玦身份使然,他又不能真的去掀了这天,既然云玮有办法将花琛藏起来,他就丝毫不怀疑,云玮还有办法伤害他。
世上万事万物,皆是相生相克,饶是至高无上的神仙,只怕想要降服也并非没有办法。
花琛性子单纯,虽有无上法力,可对身边的人从不设防……
云玦微垂眼帘,低头看向脖子上一直拴着的小龙挂件,低声喃喃:“琛儿……你在何处?”
……
灯火如豆,跳跃的火苗在昏暗的墙上留下斑驳光影,窗外月明如霜,竟比烛光还要亮上几分,月光透过小小的暗窗打进来,映在房中人的面颊之上。
暗门缓缓被推开,露出门外的人影。
云玮摆了摆手,示意身后人退下,自己信庭踱步来到床前,居高临下地望着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的花琛。
几乎是充满怒意的双眼狠狠地瞪着云玮,他轻笑一声,倒也不责怪,自花琛身旁坐下,笑得奸诈:“国师……哦不,应该是仙人。”
“朕倒是真的没想到,朕何德何能,居然招来了一位神仙做国师。”
花琛眼睛微微眯起,虽身上无法动弹,却还是能发出微弱的声音:“知道是神仙,也敢如此冒犯!你就不怕我灭了你整个国家吗?”
“是吗?这可是蔚亲王一心想守护的国家呢。你舍得毁了他的心血吗?”几乎是胸有成竹,云玮深知花琛的软肋,只要把云玦搬出来,一切问题就都不是问题。
一听到云玦的名字,那充满怒意的眼眸果然暗淡下去,露出犹疑。
“更何况这天下,本来就该是他的。”云玮轻笑,他抬起右手,翻过来覆过去,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的手掌,语气淡淡的,可不知为何,花琛却听出了两分悲伤,“是朕抢了他的皇位,他才如此恨朕……”
房间中万籁俱寂,唯有窗外梧桐发出沙沙声响。云玮声音悠悠,似忽远忽近,飘荡在耳边。
“他是朕的兄长,却是异母所生,他的母亲是山间野妇,父皇当年征战沁和国时,被贼人暗算,不幸滚落山间,恰被他母亲所救。那时父皇浑身是伤,动弹不得,也亏得他母亲日夜照料,才渐有好转。两人虽相处时间不长,却情投意合,互生了好感,才有了兄长。”
“父皇是一国之君,又是亲自挂帅出征,自然不能带着她回战场,这才同她约定好,待有朝一日天下平定,定会来接她。谁知这一等就是八年。彼时天下早已平定,父皇千辛万苦才寻到她,却只有一座坟墓,一打听,才知道她正是刚逝世不久。坟前有一小儿,倚着墓碑哭得睡着了,模样极是像她,父皇便把他接了回来。”
花琛默默接道:“那小儿便是他……”
云玮回头望了他一眼:“不错,那人便是云玦。父皇将云玦接回宫,赐了姓名,又把他交给朕的母妃养育。父皇子嗣单薄,对这捡来的儿子万分疼爱,母妃忌惮他,怕他抢了朕的风头,便在他的吃食中下了慢性毒,让他整日病殃殃的。父皇心中惦记着他的身体,但这后宫中的太医又都被朕的母妃收买,无人肯真正去诊治他,父皇便去了太和山,寻到了入清。”
“入清非宫中人,自然不受我母妃挟制,便给了他解药,还美其名曰让他习武,多锻炼身体,实际上就是为了让他有了武功,不至于到处受人欺负。父皇自是高兴,虽皎国风气重文轻武,但父皇戎马一生,自然会对练武之人多看一眼,从此云玦更得宠爱。到他十七岁那年,朕十二岁,那一年,父皇的身体眼看一日不如一日,当然,也是拜朕的母妃所赐。父皇曾经与母妃提起过,声称想立云玦为太子,他也确实写好了懿旨……但母妃怎么可能让一个外来的野种去当这个皇帝,她便给父皇下了毒,改令懿旨,立朕为新皇。而云玦,封蔚亲王,即刻前往边疆从军,非召不得回京。”
花琛万万没想到,云玦的身后中竟还有如此一段往事,他听到自己声音沙哑:“改令懿旨……难道先皇不知道吗?”
云玮露出好笑的神情:“他凭什么知道?父皇驾崩那一日,他被母妃派出去追查城中流窜的倭寇,宫门早早落了锁,怕的就是他回来坏事。先皇直到呼出最后一口气,都没能见到他最疼爱的儿子……”
“所以,他也没能见到他的父皇最后一眼。”花琛简直不敢想象,人心竟算计到如此地步,亲情在权力面前,如此不值一提。
而这场权力争夺的胜利者云玮,彼时正坐在身前,像讲述一段话本似的平静追忆着往事。
花琛却意外地能感觉到,他并不像一个胜利者般那么开心。
“父皇驾崩第二日,他便拿着圣旨,去了边疆。朕成为新皇,朕的母妃则随着父皇殉了葬。朕跟他的关系,也就从此不复从前,再也不是当年一同读书练武的兄弟了。”云玮望着花琛,淡淡道,“所以,当你出现,他认你为弟弟后,朕是多么恨你……”
花琛简直觉得云玮有些莫名其妙,他半夜踏月前来,张嘴便讲了一段宫廷秘辛,最后一顿总结,竟然还是为了突出他有多么讨厌自己。
“所以,你是为什么同我讲这些呢?”
云玮道:“没什么,不过是憋在心里久了,无人可以倾诉,横竖你现在闲着无事,不如便当故事听听解解闷。”
花琛:“……那我还要谢谢你。”
“谢是不必了。”云玮站起身来,明金色的龙袍被月色镀上一层光晕,“你是神仙,朕自然不敢耐你何,待兄长顺利成亲后,朕便放了你。”
花琛的身体蓦地绷紧,良久,他才一字一句道:“你拿我威胁他。”
“算不得威胁,只是怕你去捣乱罢了。他与萧家的婚事是他亲口应下的,怎么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你就莫去掺和了。”云玮打了个哈欠,应是有些困了,“你若是为他好,就该趁早走人,继续做你的逍遥神仙,你在他身边,早晚会害了他。”
花琛争辩道:“怎么会,我自是会护着他。”
“呵。”云玮冷笑道,“用什么护着?用你的一腔真心吗?他是人,要受人间礼仪束缚,你自以为是情意满满的感情,但要旁人如何看?他该如何承受世人鄙夷的目光?如今他更是有了家室,你的感情会给他造成多大的困扰,你自己想过吗?若他要知道,他一直疼爱的弟弟竟然对他有如此不耻的想法,你猜,他会不会亲手杀了你?”
四周归于沉寂,谁都没有再说话。
暗门重新被关上,室内重新恢复了昏暗。夜空中的月亮不知何时被愁云遮了去,花琛茫然地望着窗外,鼻子竟有些酸了。
若非三日前云玮携酒前来,称是云玦托人带来的好酒,邀他共品一番,他本也不会就这样轻易地着了道。
可在他的心中,只要提起云玦的名字,似乎整个人都会卸下浑身防备。
遥想上一次见面,二人还能获得短暂温存,那个潇潇雨歇的凉亭,那人轻柔霸道的吻,那个暗香浮动的夜……可再见到时,他竟然就要为人夫了。
他的感情……他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可事实是,自以为的往往都是假的,除了他,所有人都看的一清二楚。
当局者迷,不过如此。
或许,云玮是对的。
他在这世间,自然可以想爱就爱,想恨就恨,但凡长点脑子,世间之人就没人能难为的了他。
但云玦不同。
他的顾虑,他的背负实在太多太多。
而自己自以为地对他好,却只能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极轻的声音,道不尽的心事,眼角似有泪光闪烁:“兄长……若我走了,你会对我有一丁点的想念吗……”
……
五月的天气,京都阴雨连绵,簌簌的风卷着大门外的红灯笼摇摇欲坠,连带着人的心情也变得抑郁起来。
今日便是云玦大喜的日子。
往日的云府冷冷清清,因着主人不在,寻常连个麻雀也不愿在此多坐停留。今日的云府却门庭若市,高官们捧着贺礼,前来讨一杯喜酒。
朱漆色的大门外贴着大红双喜,庭中绿树红花,皆被大红色的喜绸绑成一团,上系成一朵硕大的花苞,名贵的锦缎自门外一路铺至大堂,就连向来喜穿素色的丫头们也换上了粉嫩的服饰。
云玦终是褪去了一身白衣,换上了大红喜服,华贵的金纹束腰称出绝美的身形,本是喜庆的颜色,却被他穿出一股清冷味道。
他手中握着一把浅色竹骨伞,静静地立在细雨中,迎接前来宾客。他的面色不喜不悲,若非是穿了新郎的服饰,还真看不出是今日大婚的模样来。
“恭喜王爷大喜,祝王爷与王妃百年好合,白头偕老。”说话的正是同朝为官的王安,他递上一副上好的字画,被一旁的丫鬟接了过去。云玦点点头,礼貌笑道,“多谢。”
“礼部李尚书送上珍珠手钏一对……”
“兵部柳侍郎送上送子观音一座……”
……
前来送礼的官员来来往往,而云玦只是静静站立在原处,微微点头微笑。
耳畔的笑声言谈声此起彼伏,可云玦只觉得如此遥远。他的周身仿佛隔了一层虚浮的屏障,外面的人的表情变得扭曲模糊,怎么都看不真切。
唯有一个清晰的声音穿过屏障,传入耳中:“王爷,怎么近来不见国师大人?您二人不是一直关系甚好,今日您大喜,他为何不来道喜呀?”
猛然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云玦茫然地看向发问的人,还未来得及答话,身边一抹明红站定,女子巧笑嫣然答道:“国师大人许是有事呢,不过倒也无妨,有您几位大人捧场也足够了。”
说话的正是今日大喜的另一位主人公,萧凝雁。
她头上还盖着大红色的盖头,艳红色的喜袍上,展翅欲飞的凤凰图案栩栩如生,明明此时应该在大堂内安静地等候拜天地,此刻却贸然出来,冰凉的雨水打在衣服上,浸出滴滴水渍。
云玦忙将竹伞遮在她的上方,冷冷道:“你怎么出来了?”
萧凝雁的脑袋偏了偏,转向云玦,虽看不清盖头下的模样,声音却是甜丝丝的:“心里挂念夫君,便出来看看。”
这声“夫君”叫的太过自然,云玦愣了愣,却没有说话。
方才还在好奇国师的官员此刻见二人如此,只当是小两口新婚燕尔,多少害羞些,露出了一个过来人都懂的表情,嘿嘿笑道:“二位喜结连理,拘谨些也是自然的,鄙人就不在这碍事啦,哈哈哈。”
说着,放下了手中的贺礼,笑眯眯地拂袖进了大堂。
云玦仍是谦和有礼地微笑着送人离去,直至再看不见人影,才重新开口:“萧小姐。”
就连婚事都是如此的突然,而皎国成亲前又向来有男女不能见面的习俗,这是自他回京后,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机会能跟萧凝雁说话。
就像是一个从头到尾设计好的圈套,只等他奋身跳进来。
而这个圈套的受利者,彼时正站在他的身侧,唤他一声夫君。
没有料到开口竟是如此冷淡,萧凝雁微微不悦,却仍是温柔笑道:“夫君是有什么话要对凝雁说吗?”
“你明知道,我无意于你。”云玦转回身,望着她,“却为何还要嫁过来?”
“啊,夫君这么说,可真是冷淡啊。”萧凝雁轻声笑道,“感情一事,自是可以日久生情的。就算夫君此时心不在我这,但往后我日夜相伴着,也许,夫君便能回心转意了呢?”
云玦蹙眉道:“这便是你的真实想法吗?只因着你喜欢,便不顾一切都要得到。”
萧凝雁身形明显晃了晃,半晌,她复又笑道:“夫君说笑了。”
雨水顺着竹伞滴答滑落,伞下的两人身体靠的极近,可说出的话却是再疏远不过。
大堂内有侍女冒着雨朝这边呼唤道:“王爷,吉时已到,该拜天地了。”
萧凝雁的手猝不及防地被握紧,她心下蓦然欢喜,而下一瞬,一柄竹骨伞就那么交到自己的手中。云玦的声音自盖头外传来,透过纤薄的红布,她隐隐约约地看到他眼中冷冽的神情:“莫淋了雨,你撑着吧。”
说罢,那只温暖的手从自己手中抽出,萧凝雁眼睁睁地看着他阔步走入了雨中。
宁肯自己淋雨,也不愿与她共执一把伞。
她气得浑身哆嗦,却又不能发怒,只能强忍着怒意,愤愤地独自赶往大堂。
……
吉时已至,一对新人自该携手共拜天地,拜高堂。
云玮坐在上宾的位置,他是皇帝,又是云玦的弟弟,无论是君臣亦或兄弟,他自当前来捧场。
可他却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如有可能,他恨不得能把云玦永生永世绑在自己身侧,让他只属于自己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