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昭【修】(1 / 2)
【七】
姬黛然听罢在一旁咯咯的笑,竹暄斜了她一眼,对平安说,“无事。只是方才黛然说她近日越发觉得自个脑子转不过弯来,想是还未开窍罢,”她抬手理了理平安睡乱的发,又问,“还睡么?”
“不睡了,”平安抬手接过竹暄递过来的衣物准备穿上,转头对瞪着竹暄的姬黛然道,“黛然你莫要觉着自个脑子转不过弯。我觉着你原本很是聪慧,竹暄素来十分聪明,你以后时常随着竹暄学习,想必将来亦是会变得聪明的。竹暄以前同我说学习时最重要的便是有信心,黛然你千万莫要妄自菲薄。”
姬黛然听罢嘴角抖了抖,哭笑不得,最终吐出一句话:“如此可要有劳西席了。”
竹暄听着只是淡笑不语,牵了平安的手引她坐在桌边,抬手倒了杯温水准备让平安润口。
平安想起竹暄先前说要去看临江城城主的事,她抿了一小口温水,问:“竹暄,临江城城主现下可还好么?”
“尚且安好。”竹暄准备向平安说一说怀沙倾辞之事,姬黛然急忙开口:
“小平安,竹暄这人忒没趣味,讲的故事都不好听,我说我说。”
竹暄随她去,倒了杯水自己喝起来。姬黛然站起身来为平安讲了怀沙倾辞之事,姬黛然讲得口若悬河,故事也绘声绘色,讲罢姬黛然做出一脸悲凉生无可恋的神色来,只差双手捧心就能惨冠全场,她站在平安面前问:“平安,难道你觉得我们不应管这事么?”
平安转头看着竹暄,低声唤着:“竹暄……”
竹暄只是抬手又为平安倒了杯温水:“平安,喝水。”
姬黛然立在一旁瞪着竹暄:“我呢我呢?”
“自个倒去,”竹暄伸出指尖点点凳子,示意姬黛然坐下,“先前你问我是否想要插手此事,我看是你闲来无事想要没事找事来打发时间才是,黛然上神?”
姬黛然坐下倒了杯水给自己,端起来掩在嘴边:“咳,就此说定。三日后冥昭成亲,喜帖说观礼是在大殿,想必倾辞亦在临江中,明日我们便下临江见倾辞一面。”
竹暄听罢不语,姬黛然只当她是默认。平安见状想要开口,姬黛然连忙为平安又倒了杯温水:“喝水,平安。”
平安:“……”
翌日一早天还未见亮,临江城尚处在沉睡之中,江水穿城而过,水面波澜微起,晨间寒气在水上飘荡,街道寂静无人。竹暄三人到了江边,姬黛然本欲先下水,到了江边才犯了难,鬼晓得倾城到底在临江甚么地方……
平安看着姬黛然,软软的出声:“黛然,昨日我便是想问你可晓得倾辞究竟在临江何处……可你却让我喝水。”
姬黛然无奈,把目光投向竹暄,竹暄着了一件淡黄软衫,雾气在她周遭飘荡,却没有沾湿衣角,她凝眉思虑片刻后言道:“前些年我来此地曾下过临江,水下城池巍峨,北边是大殿,其余各处皆是庄严肃穆,唯有东边有一小阁,装饰温婉、精致可人,想是女子所住。不若先去该处瞧瞧。”
姬黛然听了点头称好,捏了个避水诀就窜入水中。竹暄担心平安呆在水中过久不适,拿了颗避水珠放在平安怀中,继而带着平安下江。
三人下潜,初始水中还是一片黑暗,不甚清楚。随着下潜深度增加,光亮愈发清晰,明亮却不耀眼。姬黛然看着不远处的水下城,嘴里啧啧称奇:“冥昭平素瞧着总是一身黑衣,我还以为这厮穷苦。万没想到他竟这般富足,瞧瞧这照路光,都是南海的夜明珠,再瞧瞧这路边摆设,亦是样样精致。想想我这寒酸贫苦的日子,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竹暄瞥她一眼:“前些日子你才嫌着一副碧玉打造的杯盏使着不合手,随手丢了。”
姬黛然回敬她:“你不也把一件百年鲛绡制的衫子压了箱底,就因着平安说那料子沾着人太过清凉。”
平安听得惊讶,愣着问:“竹暄黛然你们很是富足么?”
竹暄摸着平安的头:“尚且过得去罢了。”
姬黛然轻啐:“放眼三界没几个及得上你。”
“谦虚些好,”竹暄担心平安冷,拉着她的手揉了揉,眼见快到城东,又说,“隐着身进去罢,以免多生事端。”
三人隐了身息,尾随巡逻的小妖近了东边小阁。平安看着小阁上的匾额,念出声来:“景止。”
竹暄连竖了食指在嘴边,在平安耳边小声说:“莫要言语。”
平安点点头,感受到竹暄暖暖的呼吸萦绕在自己耳边,耳根都泛了红。
景止阁果真装饰得精致,看得出来布置此处的人是个心思极为细切的人,雕梁画栋极为精美,凹合榫铆都甚是精致契合。屋外甚至有桃林芳草,估摸着是施了法,竟生得不差于陆地上的。
三人隐在窗棂边,看向屋内。屋内坐了位女子,单看侧脸已甚是好看,纤腰瘦肩,墨发未束,身姿极为袅娜。她手中把玩一块鲤鱼模样的玉佩,娥眉微蹙,终是叹了气,把玉佩纳入怀中。
这时众小妖捧着喜服,簇着一男子前来景止阁,竹暄等人认出这便是冥昭。果然如姬黛然所说,皮相甚是好看,薄唇挺鼻,剑眉斜飞,身高腿长,一身玄衣熨帖、乌发齐整,可惜脸上并无表情,一双桃花眼里的水波也凝住了似的。
小妖放下衣物配饰后被冥昭差退,他拿起一旁的头饰,说是头饰,也不过就是一只造型简单别致的玉钗罢了,走至女子身后,熟练的为她挽起头发,而后出声:“还放不下么,倾辞?”
倾辞抬头望进冥昭无波古井似的眼睛里,嘴角牵起笑:“昨日种种,似水无痕。”
“如此便好,”冥昭指了指小妖放下的衣物,“祭司说婚礼前日不宜见面,衣服不合适就叫人换罢,正殿中还有事须得处理,我便不多待了。”
冥昭走后,倾辞环视一圈,最终把视线定在窗棂边,嘴唇微启:“三位出来罢,莫要躲了。”
竹暄三人顿觉惊讶,冥昭法力高出倾辞许多,尚未发现她们,倾辞却不费丝毫努力就能察觉三人所在,但并无其他反应,暂且无害,她们也就现出身形。
竹暄做礼道歉:“冒昧潜入,恳请倾辞姑娘莫要恼我们。”
倾辞也不怒,反而斟了茶请三人落座:“三位为何而来?”
姬黛然还在思考为何偏被倾辞发现了踪迹,竹暄便先开口:“为了姑娘怀中玉佩的主人而来。”
倾辞听了只说:“这般啊,则无留各位的缘由了。恕不多送,请罢。”
姬黛然缓过神来,对着倾辞,声音颇有责备:“倾辞姑娘,你现下快快活活地欲作他人嫁,可还晓得临江城中有人夜夜难寐祈着你安好,可还晓得有人日日盼着你归家,你可还记得那人名姓是为怀沙?”
“归家?”倾辞莞尔一笑,“临江城并非是我家,此处才是。我族世代居于此地,我爹爹娘亲长眠于此地,此地还有同我一起长大的冥昭。我现下,正在家中,却还要归往何处?”
姬黛然气得拿起桌上清茶猛灌,欲要道声冥顽不灵,竹暄却缓缓开口:“我曾在古书上看过不少志怪趣事,其中有言‘有水源于鲋鱼之山,帝颛顼葬于阳,九嫔葬于阴,四蛇卫之。四蛇百年饮水,故水百年而竭,源百年而生。水源无形,皆为天道。道存,则知水中万物。’我方才想来,这临江源头便是一山,上古时期则名鲋鱼山,恰巧上次临江水几乎干涸已是百年前的事了,百年前幸得一对锦鲤解救才保住此水不竭。我只知这山水,姑娘可知,现今这源是何物?”
倾辞许久不曾言语,半晌低低开口:“你已然晓得,何必多问。”
竹暄略沉吟,问道:“若水枯竭,何为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