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武帝十二年，初秋。

阿娇此刻在城外荒郊，站在一片荒凉之地，四周是无声的泥土和杂草。

婢女纳雯和太监安海在不远处一个矮小的山坡上，坡上似有个小土堆，像个坟墓，上面却连个木制的牌子有没有，只是一抔黄土堆积的。

阿娇静静的站在远处看着他们燃蜡、上香、烧纸、祭拜。

正是初秋，天下着蒙蒙的细雨，凉风带着湿雨浸湿她鲜红的长袍，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乌黑的青丝在空中轻飞，延伸着无限的凄凉哀伤，她俨如一尊雕塑，似是在惩罚自己。

阿娇自己知道说惩罚实在太轻了，她不敢上前祭拜，她自己太清楚了她没资格前去，她连哭都觉得是自己对碑下人的侮辱。昔日的种种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阿娇的胸前闷生生的疼，却没办法宣泄出来，时常想如若再来一次，她宁愿躺在地下的那个人是她。

海安他们弄好走到阿娇身旁，纳雯看呆呆站在原地的阿娇担忧的唤了声：“娘娘。”阿娇又看着远处的坟墓一会儿，转身仰头看着昏暗的天空忽然想到以前兄长是最喜欢自己穿粉色的衣服，胸口还是闷闷的深吸了一口气仍旧不减，闭上酸涩的眼睛，两行泪水不禁流了下来，说道：“走吧。”

从城外归宫天早已入夜，纳雯准备了简单的膳食，阿娇也没胃口，简单的沐浴之后便躺下入睡。

“阿雯，你在下面可要接好了，我要开始了哦。”

粉衣少女说完便使劲摇晃树枝，霎时满香扑鼻间，一片黄色的花雨簌簌落下，少女看着落下的小黄花，笑开了露出白齿红龈看向树下的人，一双漆黑的双眸，树下的人愣愣的看着少女，少女一不留神惊呼间落下，溅起地上一堆桂花，少年只感到一阵芳香扑面而来。

少女抬起头，只见少年逆光站在原地，束起的黑发被微风吹起，愣在原地，像是这世间不应该存在的少年。少年此刻才反应过来跑过来，还没等他跑到粉衣少女身边，另一个少女急忙叫着跑到粉衣少女身边焦急的问：“小姐，你没事吧？”少年看了眼急忙跑来的少女，语气像是要哭出来了，她应该就是粉衣少女口中的阿雯。

粉衣少女被阿雯扶起来，说道：“没事，快扶我回去吧。”

两人缓慢离去，临走两步粉衣少女转过头看了眼站在原地的少年，四目相对少女连忙转过头抬着高高的头离去，少年站在原地看着离去的背影一语不发许久。

许多年后阿娇无数次记忆起那年初秋时的初遇，总觉得像是午夜梦回的一场梦，多少年的时间流逝间，只闻得到鼻尖的那抹芳香，只记得那背阳而立如风般的少年……

这一觉阿娇感觉睡的有些长，梦里的事情似真似假，种种往事，种种故人涌现。

梦里有许久未见的皇兄，刘荣依旧如十几年前一样，白衣乌发，温文尔雅。

梦里的阿娇还是那年的阿娇，任性倔强，调皮聪慧。一幅幅画面从眼前闪过，每次阿娇大声的喊着皇兄时，刘荣都会温柔的回答，我在这儿；阿娇被皇祖母罚抄皇兄陪着一起，每次阿娇犯错都是皇兄前来维护，数不清的维护，道不尽的关爱，最后汇聚形成一道永远逾越不了的高墙。

最后的画面只剩下，皇兄大婚当日的早晨，宫里所有人都忙成一片，阿娇醒来披着温暖的披肩，推开窗户，她似又一次感觉到了那日冷风夹着残雪扑面而来的寒冷，在被大红色装点的白雪中，院子里光秃秃的桂花树下，他红衣乌发，寒风掀起他的衣摆，吹起他的青丝，飘飞的残雪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忧郁如蓝的眼睛望着阿娇，耳边似乎又响起他温柔忧伤的声音

“阿娇……”

她觉得自己似乎要一直这样睡下去了，越久越好，最好一直都不要醒来，这样的结局对她无疑是最宽容的，在腥血浸漫的过往，此生欠下的血债，是几生几世都还不完的。

再次醒来，窗外一片晴朗，光束从雕刻精美的门窗射进，空气中厚重的中药味中有淡淡的桂花羹的味道。

阿娇用手轻轻掩了一下眼睛，等眼睛适应，才看见床前的纳雯。干涸的嗓子让她发不出声，她费力的抬手轻轻推了一下纳雯，纳雯揉揉惺忪的眼睛，看见醒来的阿娇欣喜若狂。

“娘娘，你可是醒了。”

“水……”阿娇艰难的发出声音，纳雯连忙倒了一杯温水小心服侍着阿娇咽下。

缓了一会儿，纳雯才说：“娘娘已经昏睡三日了，高烧一直不退，可急死奴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