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娼(2 / 2)
霍卿的囚室内有一套桌椅,一张矮榻,一盏冰灯,以栏杆与外界相隔,栏杆之间设有结界,触碰结界便如雷击般的剧痛。隔着这层结界,他看到蒲净微微蹙眉,立在栏杆外,像属下做错事一样惶恐不安。
蒲净一开口,还是喊他霍长官。他已经习惯了这个称呼,即便霍卿已经不做侦查官了,他还是改不了口,仿佛在霍卿面前他甘愿一直做一位下属。霍卿瞧他这不安的模样,竟是轻轻笑出来。
“霍长官待我恩重如山,我却以这种方式回报,实在抱歉。”蒲净将对方可能骂自己的话先行自骂出来,以图降低对方的怨气。
霍卿的口气淡淡的:“你不必如此。其实我早想到会有这一天,于我而言来得越早,解脱越早。我还得谢谢你。”
他越是不责怪,蒲净心里越不安,“我知道你有苦衷。”
霍卿笑出了声:“什么苦衷?都是自我安慰而已。那天在狱中你说我一边追寻真相一边欺骗自己,倒是十分有道理。两派斗争中,芸芸众生如我、如雨辰、如廖华,都只是被明主的光辉形象捆绑,为人做刀枪而已。是我,早不敢承认自己选错了,早不懂得回头是岸,才落到今天的下场。”
蒲净道:“错的不是你,是制度。”
霍卿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幽幽开口:“蒲净,你今年多大了?”
蒲净愣了愣:“唔……十八。怎么了么?”
霍卿笑道:“这么说,你比我还早些。我十八的时候还在学府读书,觉得自己十足了不起,什么案子都敢查,怎么人都不怕得罪。虚假丑恶我去揭发,制度不对我去改。后来我才明白,这世上,最容易改变的是人,最难改变的是制度。每次改变制度,都要死人。所以有时,我宁可改变自己。”
蒲净沉默片刻,“你改变了自己,如今却在这里。”
霍卿愣了愣,蒲净继续道:“如果制度不对,终究逃不脱被改变。有人委曲求全改变自己,就有人拒绝妥协奋起反抗。所以连派瞒得住一时,瞒不过一世。我相信,邪不压正。”
霍卿沉默许久,淡淡道:“我想回十八岁。”
他突兀地说了这么一句,蒲净并不敢确定其中的含义。于是他顺着往下说:“霍长官,谢谢你。其实回想起来,查狐妖案这一路,我做过许多失策的决定,是你在旁边把我引上正道。真的,你总是拐弯抹角地帮我,即便你不说,我也明白。”
从刑署出来后,蒲净心情郁郁,祝融正要问里面的情况,俊阳背着包袱关切地凑上前:“蒲公子面色不好,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妈的!小男娼!祝融觉得这回自己心病真的发作了。
蒲净摆摆手,跟商雨辰暂时道别,跟祝融和俊阳一道投了一家客栈——他的本意是先把俊阳送到董郎苑住,改日再给他赎身。可俊阳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诈尸”后仿佛不觉得自己和董郎苑还有什么瓜葛,竟然说要留下来照顾蒲净——以及祝融——后面四个字是他看到祝融屠夫般的眼神后补充的。
祝融跟蒲净说,俊阳公子晚上绝不能和他二人睡一间房,这个倌儿出身的小子,身上不干净,且什么路数都懂,搞不好就把蒲净和他哪个强|奸了。
蒲净现在已经大概懂什么是“强|奸”了。他深思熟虑一番,温柔地与俊阳商议,好说歹说将俊阳哄到了另一间房。祝融终于松了口气,钻进被子,对蒲净道:“这小子以后不会一直跟着咱们吧?”
蒲净面色有些为难:“不知道,你说会么?”
祝融坐起身:“要不咱们哪天,趁他睡着了,跑路!”
蒲净斩钉截铁:“不可,我答应给他赎身,说到做到。”
“你就是心太软!”祝融又恼又拿他没办法,重新钻到被子里躺下。他这回真的累了,懒得再说话,呼呼大睡起来。
蒲净原本还想问问他身体的状况,见他睡得香,唤了几声都不应,便也作罢。稍微看了会儿书,也自钻进被子里,侧身瞧着祝融的睡颜。
他的气血旺盛,所以嘴唇颜色饱满鲜艳,面颊也红润。蒲净在他旁边瞧着,想着白天他对俊阳公子气急败坏的模样,有点好笑,心里像化了蜜糖。
“你是不是也喜欢我?”蒲净轻轻在他眼睛上吹了口气,见他纹丝不动,往后缩了缩,像是犹豫了一番,缓缓靠近他的面孔,在他的唇上蜻蜓点水般落了个吻。
随后他像做了亏心事一般——其实就是做了亏心事——躲开,朝另一边侧卧闭上眼,面上挂着满足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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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融醋成这个样,他不知道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