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萍水相逢(1 / 2)
元朔二十九年春,皇帝新册永乐公主,且为公主指婚,驸马正是公子清,婚期定在三月初九。
一时间,大街小巷沸沸扬扬,都对这永乐公主充满好奇。
“不知道这位公主是几世修来的福分,竟能被皇上认作义女!”
“是啊是啊,还赐了这么一桩好婚事,那公子清一表人才,谁人不知!”
“我听说这位公主好像是从北边过来的,可能也是大有来头!”
“……”
窗边,白鹤悠然地坐着,一边煮茶一边品鉴着市井流言,安静的身影毫无违和地融入在茶楼的喧闹之中,多了些红尘的鲜活气。
绵柔的炭火在炉中跳跃着,水第一遍沸腾时,她用小勺将飘在水面的白膜轻轻刮掉。而后推了一盏给对面的中年男子:“沈叔,您尝尝,这新烹的茶,味道最是隽永。”
沈叔品了一口:“恰到好处,只是这烹茶的水配不上少主的茶艺。”
“这煮茶的水,山水为上等,江水为中等,井水最次。朔京终究是繁华过了头,平原闹市本无山水,江水又不够清澈,只能取最下等的井水了。”
沈叔沉眸,悠悠道:“我倒是有些想念从前的日子了。”
白鹤闻言一笑:“人生总要有舍才有得。”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不能再回头了。
清明前后,春雾卷香车,暖风鸣凤骑,陌上人踏春缓缓归,江船上酒家女抚琴吟唱:“乐事何穷,赏心无限,惟惜年光迫。”白鹤隔窗远眺,眼中光华浮沉不定,像是追忆一场遥不可及的梦。
半晌,她才收回眼神,对沈叔淡淡一笑:“沈叔,今日已有收获,我们回去吧。”
沈叔恭敬起身,送白鹤进了马车,驱车远去,却是去了与鹤鸣山庄相反的方向。
白鹤在车中沉沉睡去,却被喧闹嬉笑声吵醒,马车已经停下,她掀起帘子探出头来,竟是到了城郊江滩,柳色青青,江水迷离,草地上少女们倩影翩跹,引得少年儿郎频频回顾。
白鹤有些不自在:“沈叔,您带我来这里做甚?”
沈叔难得一笑:“踏春一年只有一次,错过了便可惜了,少主今日就当是散散心吧。”
白鹤望着远处嬉笑欢闹的女孩子们,心中动容。她知道这是沈叔有意成全,弥补她曾经错过的时光,她略一低眼:“沈叔,以后不可再擅做主张了。”
男儿英姿飒爽,围场骑射,掷箭投壶;女儿尽显娇媚,抚琴和诗,拈花逗蝶。平江十里长堤尽是繁华,商家最会见缝插针,大大小小的摊子,甩糖人的、买绢帕的,还有各色首饰并胭脂水粉。女儿虽然娇羞,可是遇见心仪公子也毫不怯场,秋波似水,只消一眼,便让对面公子面红耳赤。
白鹤不禁被那似水又似火的热情灼得心头微热,这就是她梦寐以求却又触不到的平凡生活。且罢,能得片刻欢愉总是好的,她感激地望了沈叔一眼,沈叔微笑着,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路边也已摆好了各色河灯,她看着一朵精致的并蒂莲灯微微出神,卖灯人见她喜欢立刻招揽道:“花开并蒂,是极好的兆头,定能助姑娘心想事成。”
白鹤微笑道:“给我两盏灯。”
她拿过一盏交给沈叔:“夜莺一定会喜欢的,只可惜我不能陪她一起看夜晚的江景了。”
沈叔接过灯,心中有些不忍,却只能不动声色,他与白鹤虽是主仆,心中却早已将她看作自己的女儿。她身心备受煎熬,而他却无能为力,心中实是愧疚。
“沈叔,带我去江边放灯吧。”
“好。”
岳白近来为鹤鸣山庄的事情头疼不已,恒远最瞧不得身边人垂头丧气的样子,生拉硬拽地拖他来参加踏春盛会。一路上,佳人频送秋波,他也不知扶起了多少病弱娇人,恒远倒是乐在其中,他却只觉得无聊,干脆撇下恒远自己到江边柳堤晒太阳。
风中花香醉人,他斜倚在树旁,凤眼微眯,慵懒惬意。不远处忽有一位白衣女子翩跹而至,一手持一朵莲花灯,一手拿着火折子。
岳白抬眼望天,太阳只微微偏向西天:“白日放灯,倒是有趣。”目光不觉被那女子吸引,只见她捧着那朵并蒂莲,眼中似有无限心事。这时一抹白色的影子匆匆赶来,远远地喊道:“小白,你让我好找。”
那女子正出神,被这吆喝声一惊,手中的火折子不慎落入水中,她有些气恼,哀怨地望了恒远一眼。
岳白不觉笑出了声,正迎上女子微怒的目光,他起身拉过恒远,冲白鹤歉意一笑:“恕在下冒昧了,还请姑娘见谅。”
白鹤只是皱眉看着手里的灯,半晌问道:“你身上有火折子么,借我一用。”
“日光之下,灯火熹微,无人赏识,岂不辜负了河灯?”
白鹤扬眉微笑:“承载心愿之物,火光熹微又如何,燃烧是它的宿命,有无赏识又如何。”
岳白沉默片刻,半晌,递给她一个火折子,笑道:“也许还有另一种选择,姑娘可愿随我移步。”
沈叔眉头微皱,但见白鹤难得高兴,便不忍打扰。岳白已然招呼来一位船家:“姑娘,请。”
白鹤远眺着远处平江桥洞,心中已然明了,浅笑道:“公子倒是个聪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