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淑玲(六)(1 / 1)
四十多岁的淑玲坚持着自己的本真,不肯向生活妥协,本来对婚姻已经不再抱什么希望了,但遇到陈鹏后,她平静的心海还是荡起了涟漪。
一个单身女人的生活,注定有许多不方便。对于这些不方便,淑玲已基本麻木。可陈鹏一来,她才发现,生活原来应该这样。她的电灯开关已坏了许久,用胶布缠着凑合着用。细心的陈鹏,雨夜搬床时就发现了这一点,他心思一动,这就成了他再次来访的理由。
第二天晚上,七点来钟,淑玲又像往常一样,一边绣着手里的活,一边看电视里的节目。敲门声响起,淑玲小心地透过猫眼向外看,是昨天晚上给她帮忙的陈鹏。打开门,陈鹏笑着走进来:“我来看看,昨天发现你有个开关坏了。夏天空气潮,开关坏了不安全。”他拿出带来的工具,拆下坏了的开关,取出个新的给换上了。一试,好用,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钟。淑玲有些吃惊,原来,修开关就这么简单?“你再看看,你家还有没有什么不好用的东西需要修?”陈鹏问。
淑玲想了想,说:“对了,排油烟机的油盒漏油,这个能修吗?”她说。“能啊,没有什么是不能修的!”陈鹏自信地说。“哦,那坐便水箱能修吗?”淑玲有点不相信地问。“能,让我看看。”陈鹏走进了洗手间。
差不多一周之后,淑玲家就再也没有什么可修的了。淑玲觉得生活方便了许多。陈鹏请她吃饭,请她看电影,淑玲冷清的生活有了亮色。以前,她到下班时都不想回家,回家后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现在,每到快下班时,她都心情愉快地期待着,陈鹏早就给她安排好了晚上的节目,一起去吃麻辣烫,然后到浑河边看公益节目;买份薯条炸鸡带着,去看新上映的电影;或者回到淑玲家,用新买的烤箱对照配方烤个水果蛋糕。每天都有新意,每天都充满乐趣。
一天,两个人在街边吃烤串,遇到了陈鹏的同事。“陈哥好!哟,这是嫂子吧?”陈鹏不好意思地说:“不是。”“哎呀,还不好意思承认呢。现在不是将来就是了!”那人走后,陈鹏笑着问淑玲:“将来,会是吗?”淑玲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将来,会是吗?”淑玲也这么问自己。现在,我们两个人算什么呢?算恋人吗?她能感觉到,陈鹏喜欢她,可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喜欢陈鹏。陈鹏人长得不错,挺拔的身材,端正的面容。虽然是个工人,可是他爱看,爱动脑筋,手巧,并不是个浅薄的粗人。陈鹏体贴,会照顾人,勤快,跟他在一起,自己的生活的确生动了不少。可是,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爱情吗?淑玲不敢肯定。
那天,淑玲过生日,陈鹏为她订了个蛋糕,还特意去海鲜市场买来她喜欢吃的螃蟹和虾,亲自给她做了几个可口的菜。陈鹏送给淑玲的生日礼物是一套护肤品,还特意预备了一瓶红葡萄酒。淑玲的许多个生日,都是独自一个人过的,这次有个人给她过生日,让她心中生出许多感慨。她喝了几杯酒后,温热舒适的感觉从内心升起。她想起自己独自一人在沈阳二十多年了,人生已过一半,平日孤独寂寞,没有家庭没有孩子,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远远地看着王冲,期待着那个连自己都不相信能实现的虚幻的梦?她内心里的想法,王冲知道吗?如果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给自己这么多的帮助?如果他知道,他为什么从来都没有给过她超过姐弟之情的任何表示?他有妻有女,万众瞩目,风风光光;自己形单影只,默默无闻,孤苦寂寥。可悲可怜!可悲可怜!可悲可怜啊!
想到这里,泪水,从淑玲的脸上滚落下来,她抓起酒杯高喊:“倒酒!”陈鹏看着她,什么也没说,给她酒杯满上。她一口干掉,伸过杯子,又说:“倒酒!”再倒再干。渐渐地,周围的东西在淑玲的眼睛里晃动起来,地面变得高低不平,眼前变得模模糊糊。她从来都没有这样的感觉,她觉得自己身轻如燕,走动时好像脚下踩着棉花,如腾云驾雾一般。身边,这是谁呢?是王冲!他终于来到自己家了。我绣的菊花呢?赶紧找出来,都挂上!她开始四处翻找。“你找什么?”陈鹏问她。可她不想说,这是她的秘密,她要给王冲一个惊喜。她继续翻找,可是手脚都不太听使唤。当她想爬上椅子,打开高处的一扇柜门时,身子倾斜了,差点摔到地上。陈鹏适时地扶住她,把她连搀带抱地扶到床上躺下。她抓住了陈鹏的手:“你不能走!我不让你走!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好久啊!”陈鹏的心被震撼了,他用手臂搂住她的腰——她的腰竟然这么纤细柔韧!他忍不住用唇去吻她的脸,觉得有一股细细的甜味从淑玲的头发里飘散出来。他的唇移向她的头发、她头发下洁白的脖颈……突然,一阵手机铃音响起,淑玲迷迷糊糊地起身翻找手机:“喂——”电话里是个男声,好像在问淑玲在哪里,说自己今晚有应酬,生日礼物只能明天给她。淑玲含含糊糊地说着、应着,自己似乎也不知所云。
淑玲放下电话,继续迷迷糊糊地躺着。陈鹏却突然清醒了许多:“此刻,淑玲究竟清楚不清楚我是谁啊?她刚才的话,是不是对我说的呢?”想到这儿,陈鹏起身,整理好桌上的东西,给淑玲盖上毛巾被,悄悄地离开了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