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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故人如霜雪(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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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又喝了酒,在卫生间里呕吐不止, 因为往日的经历而使我不敢进前, 本就狭隘又老旧的屋子依傍河边而筑, 左右都依着人家,她的呕吐声让我觉得不耻,所以我还是选择去制止她的行为。

“母亲,我泡了红糖水。”我颤颤地递了过去, 被母亲反手推开,滚烫的红糖水溅到手上, 让我疼得一下子松开了碗,霎时在地上炸开碎片, 我慌乱至极, 扑到地上去捡。

母亲抬脚就是向我踢来,力道不大, 反而她自己又滑倒在地:“没有贵千金的命却有千金的病, 我当初争气点生个儿子,你也不用投胎到我这里,我也好在宋家过过好日子——你就是上辈子来讨债的!”

我哭了。

我不是软弱无力的人,也不是愚蠢善良, 我可以用伶牙俐齿堵得她无话可说,可是,她是我的母亲, 同在屋檐下, 逞口舌之快只会让我吃更多的苦头。

哭声引起了母亲的反应, 她的眼睛猛然一亮,紧接着掏出手帕捏着我的鼻子,我得到示意更快就擤了鼻涕,两眼泪汪汪的看着她。

母亲状似自言自语:“不,这样的生活不该属于我们,我要回去,我要带你回去——”

“去父亲那里吗?”我雀跃又忐忑:“可是父亲这么多年都对我们不管不问,会不会抛弃了我们?”

母亲心情激动,一把捏住我的下巴说:“不,他只是不知道我们的存在而已,你的父亲会为你的回去而愉悦,不管一开始他们怎么冷言冷语,我都会让你成为他们的掌中宝!”

是吗?

她的眼中闪着不能忽视的亮光,这让我竟也开始幻想起她所说的那些场景,以及那从未逢面的父亲。

母亲的手从我的下巴处松开,手臂失重似的从我的肩膀处滑下,紧小的衣服只有一个小小的外口袋,只需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能是我藏在里头的秘密被轻松揭开。

母亲愣愣地看着地上红艳的纸币,先我一步将那百元钞抓到手上,顿时质问我:“你哪里拿的那么多钱!我不是告诉过你,咱们不能偷不能抢的吗,我的话你都听不进去,你还能听谁的话!”

“不,我没有偷,没有抢。”被冤枉是我又气又羞:“是别人给我的,我让他许愿,他给我二十就行,只是他傻,伸手就是一百!”

母亲全然不信,目光中的怒意与不信任早就不会导致我心灰意冷。

反而从她的目光中,想到了适才遇到的少年——有的人甚至不用任何的形容,只一眼就能看出他身份非富即贵,神色之中的轻蔑是我一直忽视不去的。

在此之前也曾见过他,那时候我偷了东西被抓个正着,狼狈至极时离开被他瞅了个正着——像他那样的少年,不仅是我,还会是很多都为之渴求的对象,所以在他面前出丑,我的羞窘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我骗了他。

这只是一串简单的项链,不过是其中杂了一颗微乎其微的钻石,而我告诉他这可以许愿,而条件是需要拿出二十元,而他不论是何原因都选择了将一百元给了我。

我是水泥下奄奄一息的残花败蕊。

他是土地上郁郁葱葱的花红柳绿。

哪怕在我如今七岁的稚嫩年纪里,尚且说不出这样的言辞。

母亲半是扶着我,半是搀扶着墙壁,终究躺到床上倒头睡去,我去了卫生间将那些秽物冲刷去,紧接着又用花露水净化了下里头的空气。

一切结束后,我疲倦地回了自己的房间,极其的狭小,甚至融不进第二个人的侵入,我蜷缩进所谓的安全的小窝,闭上眼睛想到的竟然都是那个少年——少女怀春,万没有想到在如此窘迫的生活下还能想到这种东西。

我是私生女。

至少我的外婆曾经以这样的称呼斥责过我。

于是从那时我就知道这是一个不好的词,而从此明白了我的身份来不得那么的光明正大。

这样的身份从一开始就已注定我与他分道扬镳。

而现在我的母亲要带我去光鲜亮丽的北京城,去见我的父亲,据说他是城中富人,有钱有势——于是我开始隐隐期待事情的转机。

我原以为那是母亲突如其来的想法,而她在接下来的日子筹备起了赶往北京的计划,她是非常矛盾的——一面要我不断的干活,一面又在教我那些蹩脚的端庄举止。

在这乏味又单调的日子缓缓消逝下,母亲终于携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连带着我一同坐上了赶往北京的高铁,在经过漫长又无趣的坐车行程,以及颠簸的出租车之行后,方才到达了目的地。

现在正是新年的好日子,我愣愣地看着眼前漂亮高大的别墅,一时半刻还犹如沉浸在梦中,而母亲已经拉着就要进屋里头。

门口的保安眼见着我们两个身着朴素的人大步入内,及时拦住并质问我们的目的,随即我看到母亲骤然露出谄媚的笑容说:“宋家的大门不是谁都能进的,规矩当然懂——过年的日子,我们当然是来见亲戚的,你要思考清楚要不要拦着我们。”

保安迟疑了片刻,随即告知了寻呼机码头的人:“这里有个说是宋家亲戚的女人,你去问问宋老爷今天有没有亲戚过来。”

年初的好日子,宋家自然请了客人吃饭,挺多的人,来来往往于门口与大厅,我惊愣得以至于现在还微张着嘴,这富丽堂皇的场景是我一直以来都想象不到的——而在这时,一位严肃精干的中年男人携着温婉的妇女走了出来。

妇女温雅的笑容在看到我和母亲那时,刹那消失,我将目光盯住那个男人身上,心中就像是被浸在汹涌海水中不断起伏一般——那是我的父亲,是我的父亲吗?

母亲轻声说:“老爷,我带着你的女儿来找你了。”

周遭一直都有人,当然也都听到了母亲的话,他们都很沉默,但我知道他们内心指不定是以各种看戏的姿态嘲笑指责着我们这几个人。

那个妇女脸黑得像是要杀人似的,反而中年男人以为冷静地说:“我看这是闹误会了,外头冷,进屋里头再说。”

紧接着他转身走了几步,蹲下身对一个孩子轻声说:“君吟,回屋里去。”

起身交错的那刻,我终于看清了那个孩子——她估计与我年龄相差无几,穿着纯白蕾丝的公主裙,扎着精致的公主发带着璀璨的发夹。

她就像是一位美丽纯洁,等待着王子到来的公主。

她看向了我,目光盈盈。

我下意识移开了视线,转而被母亲拉着进了屋里头。

大门紧闭着,我听不到里头他们在争论什么东西,我贴着墙壁自顾自地消磨着时间,低头看着新买的鞋子,左右踮脚倒也有趣。

楼梯下有仆人投来张望的目光,我皱了皱脸吓走了他们,兀自傻笑,随后又觉得他们的谈话不免太久,以至于我都觉得乏味犯困。

很久以后,母亲冷着脸出了门,将背包扔进我的怀里,我隐约感觉到事情发展得并不顺利,于是在父亲和那个女人出来时,故带着哭腔说:“母亲,父亲是不想要我们吗?”

母亲压低声音说:“你父亲同意我们住下来啦,但是——眠眠,不要喊他父亲,要叫老爷。”

失望,难受,还是早就料到是这样的结局?

反正我的情绪向来都不重要。

我和母亲最终还是住进了宋家——以仆人的身份。

我不用做任何的活,住在这里拥有一间并不狭窄的房间,不用再担心突然的断水,早中晚都有足够的饭菜,他们甚至没我安排了学校。

而母亲需要干活,同那些仆人住在一起,定时有饭菜送来,每天都是如此。

我的生活也并没有停下来。

母亲的野心绝对不会停止在这里,她始终都在培养我成为优秀的人,而我十分不争气,于是常常得到她的惩罚。

有一次她用戒尺打我,哭的却是她自己,我慌了神,毕竟已许久没见过她如此痛哭流涕,赶忙抱住她:“母亲,我错了,我再也不偷懒了,你不要哭……”

“你恨我,我知道你恨我!”母亲说:“但你要知道,既然你已经活在这个世上,就要活得比他们好!你的父亲是个狠心的家伙,那个女人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没那么简单,你要回宋家没那么简单……”

我知道。

我当然知道。

我知道父亲是多么铁石心肠的人,他从来都未关心过我,在我生病难受的时候都不曾见过我,而宋君吟只是考试没考好,就赢得了他的安慰。

我知道赵慧娴是多么心狠手辣的人,她从来都不曾正视过我,在明里暗里都在试图给我穿小鞋,她在暗中正摸准时机准备抓住我们的把柄,好让我们滚出宋家——只可惜,我不傻,不会让她有这个机会的。

只是有时候深藏内心的想法会战胜理智,直接控制了我的身体。

站在楼梯上,我只有扶住楼梯才能稳住这天旋地转的晕眩,楼梯下有鲜红的血从宋君吟的身上流淌出来,有仆人发现大声叫来了人,不一会儿就有人围了过来。

我本来想逃的。

可是怎么办,宋君吟不会死,不论如何都会被发现是我推她下的楼。

我开始回想死在宋家这段时间做的任何事情。

好好上课,回来后也会偷偷为母亲分担劳务,食不言寝不语……然而这些都足以被抹去,我清楚的知道我的心脏不善良不纯洁,不论多少的事情都是无法掩藏的。

我亲手推了宋君吟下楼。

因为我想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这样父亲只有我一个女儿,他会认可我,会喜欢我,会愿意让我成为宋家唯一的女儿。

于是在巨大的诱惑下,我伸出了罪恶的双手,也将我丑陋的内心公之于众。

有一团火在烧着我,烧不着我的□□,却在将我的内心来回的翻滚灼烧着——我站在书房门口,周围安静到仿佛世界末日,隔着一堵墙是坐在里头不知做何的父亲。

左右为难后,我选择了抬手敲门,过了很久以后门才开,在那刻我竟然有瞬间的释然,紧接着抬头看向父亲:“父亲,让你失望了——这件事情我不是故意的……”

让你失望了,我还是说谎了。

但我总不会为这件事而道歉,后悔。

作为宋眠,我永不会后悔。

父亲的眼中是如同刀子般刺痛的姑娘,冷漠的扫到我的身上,他将手中的雪茄别到衣服胸口的口袋上:“不是故意的——但这件事已经造成了。当你伸出双手的时候,你会永远记得这个耻辱。”

母亲听到他的声音,沿着楼梯快步走上来,颇为紧张的唤了一声老爷,只见父亲没有任何的反应,随后她大步走向我,扬高了手臂就是一巴掌。

我和她相依为命多年,从没受过巴掌,但不知为何疼痛连着那只手拍到我的脸上时,我没有任何的想法,只是认命似的闭上了眼睛。

我能听到父亲受到惊吓的声音。

“我以前都是怎么教导你的!”母亲扬手就是要一巴掌,被父亲一手拦了下来:“老爷不要拦着我,我要好好教训我的女儿,怎么敢让宋小姐从楼梯上跌下去!真是太粗心马虎了!”

“那也是我的女儿!”父亲头一次承认了我的存在,紧接着他说:“这件事情等君吟醒了再做处理——以及你真的要好好管教她,成什么体统。”

父亲在责骂我们。

可我笑了,暗自躲在最不起眼的一处泥土里笑得如同开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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