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1 / 2）

宋眠意味不明的笑, 没有直面回答他的问题：“爱和不爱一直都有一个模糊的界限, 你以为不爱其实早就离不开他，你以为爱着却可以决绝离开, 哪一种才是爱呢？”

程青时垂下眼睑，在思考宋眠的这句话，慢慢点头说：“那后来呢？你做的这个梦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啊。

那时候的卜瓷性子野的很, 被郭先生留着来去使唤, 没一会儿她就甩了东西不干：“我来医馆是学医术的，你却让我来回跑腿，是不是存心欺骗我，你把银子还给我, 我不学了。”

郭先生还没气得吹胡子瞪眼, 一旁坐着的程少爷又轻声笑了出来，听在卜瓷的耳机, 尤为刺耳。

卜瓷又把矛头指向他：“你凭什么取笑我，你都取笑我两次了，你这人忒无礼了！”

程少爷止住笑，只是眼角依旧有些笑：“在下不是有意，只是从姑娘身上想到了一个故事, 不知姑娘可曾听过买椟还珠？”

“买毒还猪？”卜瓷皱了皱眉：“为什么买了毒药就要还一只猪？”

这话一出, 就连郭先生都气极反笑, 正要开口, 只听得旁边的程少爷嘴角微抿着笑意：“也可以按姑娘这么想, 姑娘觉得为了买瓶毒药而去还一只猪, 划得来吗？”

卜瓷气势慢慢虚下去，眨眨眼睛：“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蠢，当然不会亏待自己。”

“郭先生师出名门，在幽州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夫。”程少爷说这话的时候，一直注视着卜瓷：“现在姑娘为了银子而愿意放弃跟在郭先生身边学习的机会，这不就是买椟还珠？”

卜瓷依旧嘴硬：“我和郭先生开这玩笑话儿习惯了，你看郭先生都还没急眼呢。”

郭先生脸色尴尬，侧头看了看程少爷：“程少爷见怪，这丫头顽皮惯了，活像刚从深山里出来的，管不住，真是失礼了。”

程少爷温和的笑：“没关系……这姑娘有趣得很。”

有趣得很？

卜瓷耳朵灵得很，他们俩儿的耳语也都听得清楚，她瘪了瘪嘴，最后还是坐到了程少爷的一边，请他将手放置在脉枕上，随后指尖落在他的腕间，用心去感受他的脉搏。

待到把脉结束，程少爷用手帕掩着嘴轻轻咳嗽了几声，随后抬头看宋眠：“刚来幽州？”

卜瓷轻轻点头，将脉诊搁进木盒后，她抬手撑着下巴，玩味的注视他：“程少爷从出声始，就一直在燕京吗，我是指有没有去过其他的城池。”

往往在谈及自己缺少的一部分时，越是想为自己的情绪掩人耳目，越是适得其反——程少爷的脸色一凝：“家中族人常来往奔波附近或江南省县，只是我身体不好，来回奔波不得，去过最远的不过是郊区的寺院。”

卜瓷对这种久居而不得行游四海的生活，深有体会——在她还没化身为人身时，她就是一只休憩于深山老林的狐狸，渴饮溪水饿食果肉，枕着一轮月入睡，又迎着曙光黎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对这种生活早就习以为常到厌弃。

倘不是亲朋好友皆在此地，她或者会尝试穿过这片老林，哪怕她也尝试过，只是一直没寻到过尽头。

“如果马车奔波的话，可以尝试着慢慢的走着去。”卜瓷说：“就是一步一步的来，咱们这命长得很，总能到得了。程少爷有想去的地方吗？”

“不是咱们，是你们。”程少爷目光黯淡：“没有想去的地方——听说过扬州十里烟花，也知道江南烟雨朦胧，只是离得太远，总是无妄。”

“无妄？”卜瓷对他的话颇不赞同：“都没试过又怎么知道呢，你在这儿等着，我去趟书房。”

程少爷微颔首。

卜瓷提着裙快步进了后院，没一会儿又回到了他的身边，双手多了两本册子，她将册子摆放到桌子，小心翼翼的翻开：“这是江南临安城，还有这里，这里是……”

卜瓷快速翻了一页，指着那张图册，愣了愣，程少爷笑了笑，将手指放在纸上，说：“这是润州——这话本里都不大真实，你还信这？”

卜瓷对程少爷的不领情颇为愤愤不平：“怎么不信，我也没去过，我是山里头出来的，还有着一番宏伟计划，你是富家大公子，难道就没点儿其他的打算？”

“没有。”程少爷颇诚实的回答她：“如果真的一定要有，也是因为我的家族。”

程青时低头看着纸页，纸页上是空白一片，脑海中浮现出的是宋眠讲的事儿，他有些惊奇——不知道宋眠究竟是真实梦到这个故事还是另有原因。对于她话中所说的顾俨芝，程青时有些印象，虽然各家族族谱，外人无从得知，但幼年时他的祖父曾告诉过他，顾家顾俨芝是如何心狠手辣又是如何奸诈狡猾。

宋眠感觉到他不对劲的沉默，停下来问他：“程大夫怎么了？”

程青时回神，笑着摇头：“只是在想这位程少爷和卜瓷最后是怎么样了。”

宋眠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后说：“他们后来成亲了——直到进了程家的门，卜瓷才知道程少爷生活的家族是如此的富丽堂皇又是如此的尔虞我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