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伊始（2 / 2）

他坐在椅子上，想起了睡梦中常常闪现的青瓦白墙，还有门前亭亭如盖的梧桐树，想起了冬日田野里的野兔脚印和晒谷场上的麻雀身影，还有热闹的集市与春节期间喧哗的鞭炮声。

这一切都在梦里，他曾无数次想起，想起夏日被风席卷如碧浪一般的青涩禾苗，想起酸甜可口的杨梅，想起渠道里清澈的流水，和流水间的自由自在的游鱼。

于是他向公司请了三天假，买好了来回车票，他知道自己注定无法久呆，只是他没想到，返程票这辈子也没机会用上了。

记忆的最后是黑暗和鲜血。

他死了，他看见了自己的死亡，也看见了许多人的死亡，他似乎卷入了一场战争，以死亡为代价。

他没有拯救世界的能力，甚至没有苟活的能力，只能像蝼蚁一样轻贱可悲的死去。

不过人死后真的有灵魂，唐朝一直是唯物主义者，直到他死，死后还要碎一遍三观，啧。

时间停滞，灵魂不灭，我即永生。

像曾在年少深夜时追过的小说剧情，又像是回忆里，那些五毛钱特效的电视剧，满满的都是槽点。

最后的最后，是被吞噬的天空和破碎的时空，他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被风切割成一片一片，也许都碎成渣子了。

就这样，一梦千千万万年，竟回到从前。

“滴……滴”，床上传来振动的声音，唐朝麻木的扭过头看了一眼，不以为意。

他心中十分焦躁，重生，也许很多人都想过遇到这种事情，可是若真的发生，有几个人能淡然面对呢。

唐朝在年少的时候，倒也幻想过，如果自己有一天回到从前，一定要改变现有的境况。那个时候自己正处于初三，被母亲寄居在外婆家，日子过的并不如意。

父亲常年在G省工作，而唐朝自从上初中，就没怎么见到自己父亲了，除了每年春节，父亲会和他们一块回老家同爷爷奶奶过年，他们父子除此之外竟然从未见过面。

偶尔，父亲会打电话回来，问问他的学习情况，他经常说的一句话是，“唐朝，你是一个男子汉了，要照顾好妈妈和弟弟。你要做一个有担当的人，明白了吗？”

唐朝这辈子无论是做人也还是做事，都讲一个对得起他自己的良心。但是这与他父亲的话没有任何干系，因为这是他奶奶一辈子做人的准则，唐朝受到了他奶奶的言传身教，也是因为这般，他在离家后的那些日子，过得尚且舒心。

再说了，他父亲自己都没有做到有担当三个字，却一直和唐朝强调，男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有担当。

父亲和母亲之间已经没有感情了，即使唐朝一直不承认自己所发现的事情，也改变不了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因为他们也没有丝毫掩饰的意思。表现在，他们每年过年都会爆发争吵，尤其是在弟弟出生以后，这种矛盾以势不可挡的状态爆发了，而每一次的争吵，又往往伴随着弟弟凄惨的大哭声。

一七年年后，母亲就一声不响的将自己托付给了外婆，随便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带着唐阳南下赴G省，去了父亲工作的地方，后来的唐朝才明白，也许这是那个作为他母亲的女人，为这段婚姻所做的最后努力。

可她无疑是个聪明的女人，或者说，大多数的女人都是聪明的。将唐朝交给自己的母亲，是她留下的一条后路，同时，也是她的态度，这样一来，大儿子小儿子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唐奇生就算有什么意见，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也只能憋着。

这些东西是唐涓分析的，在那段灰暗的记忆里，堂姐唐涓是唯一的亮色，可是最后，那抹光亮也从他的生活中黯淡了。

但就算现在让二十七岁的唐朝，来判断自己母亲当年所作所为的用意，怕也是无从下手。毕竟，那是养育他的生母，就算有再多不是，唐朝也不愿意用阴暗的想法来揣度自己的母亲。。

这世上父母子女之间，大抵是没有深仇大恨的，毕竟血肉亲缘，是人们无法抹去的事实。

只是有些话说出口就收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