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囚(1 / 2)
煦微山,骤雪初霁。
掌门秦关推门而出,目光落在院里的劲松上。昨夜雪来的急又快,虽然只落一晚便停了,却仍旧堆积了厚厚一层。
秦关拿了盏灯,蹙眉往云雾山而去。阳光肆意洒在他身上,他却感受不到任何温度,反而冷的心惊。
他的步程很快,不多久便绕到了云雾山,转了一圈之后,在两颗劲松之间站定。
煦微山漫山都是劲松,皑皑白雪也覆盖不住那苍劲的墨绿。他眼前的这两颗松树,尤其粗壮高大,分立在一处突出的峭崖两端。有惊鸟突然飞起,引得簌簌白雪纷纷落下,雪花悄然沁没在秦关发顶。
秦观从峭崖跃下。手上的灯巍然不动,一丝灯油也没有溢出。
他落在峭崖下一颗更大的松树上。方落地,他又反身便轻功往崖顶而去,轻巧地在离树干数十丈高的一处崖洞中落地,步入洞中。里头漆黑一片,举目不见任何物什。他却不点灯,只擒了油灯静立。
崖洞里安静的出奇,没有丝毫声响,连风声都不曾有一丝。
“怎么,来看我死了不曾?”干涸的声音突然响起,声音的主人喉咙似乎被撕裂,破风箱似的嗓音咯人的很:“那要让掌门您失望了,我尚且活着,好好的呢。”
几乎在一瞬间,秦关便点了灯。
小小的油灯在偌大的崖洞中显得昏昏暗暗,却也足够让他看清洞中那人。
那人身量小巧,看似又清瘦了不少,歪着打坐的姿势更显得此人细胳膊细腿。轻飘飘的一个人,好似风一吹,就会散去。
秦关知道此人剑法又进了一个境界,不敢大意,只在那人跟前十步左右站定,冷然道:“昨夜煦微山落雪了,你可还好?”
那人一怔,秦关捕捉到对方一瞬间的情绪波动,却看不清那人的神色。
“落雪了啊。”那人似乎是开始习惯出声,先前破败的声音,此时竟恢复了不少,声色稍微清楚了一些,“长安可曾来信了?”长安城有记挂她的亲人。
“昨夜收到洛将军派人送来的衣物吃食,已经交给洛临了。”说到此处,秦关放缓了声调,似在安慰那人,“你的毒可还好?”
“死不了。”
那人声音低到几乎呢喃,秦关却听清了。他记起这次来见她的目的,又道:“再有半月,你师父便要出关了。”
那人默然不语,也不动。
“当年煦微山众人对你恨之入骨,我也是别无他法才将你囚于此地。若是你师父不曾闭关这么久,你也不必在此等上那么多年。好在他终于要出关了,到时把你交给他,自由他亲自来处置。”
那人依旧无动于衷,似是入了定。
“云七杳,虽然这话我已问了你千百次,今日我还是要再问一次。清悬师父,是否真是死于你手?”
秦关一改温和语气,严肃发问。哪怕清悬真人已经过世五年,哪怕这句话他每隔一阵就来问云七杳一遍,他还是难以控制心中的愤怒和悲痛。因为他亲眼看到云七杳杀人,又因为他无法处置这个凶手。或许还因为他并不相信眼前的人会对清悬下手。
“是我。”云七杳回答,与以往的答案别无二致。
秦关咬咬牙,盯着她看了许久,转身就要离开,却又似想到什么,转过身问她:“我看你内力又有所突破,不知如今煦微剑法练到了几重?”
云七杳轻轻一笑,挑衅回道:“总之一直都比你强一点就是了。”
“你!——”
秦关气的跳脚,只能强迫自己压下心头的怒气,森然盯着她看了一瞬,转身离开了。
云七杳收起笑容,盯着秦关离开的方向看了许久,却也望不到洞口。四周又陷入无尽的黑暗和寂静,她低低自语,“原来是下雪了,难怪昨夜又痛的如此厉害。”
云七杳舔了舔手指,她的十根手指尖几乎没有完好之处。昨夜毒发之时,她痛到毫无意识,手指插进崖壁之中,以求得到一丝缓解。双手被磨得有些血肉模糊,云七杳却毫不在意,竟还笑了一笑。
她如今所处之地是煦微山的落松崖,她被关在崖洞里已有五年。
此处本是煦微山掌门闭关之处,有传煦微山老祖宗,在自创煦微剑时曾在一颗老松下打坐悟剑,时日久了似于老松灵智想通,以松针悟出煦微剑法最高重,松针剑气。
而老松却在老祖宗剑法大成之时,轰然倒塌,树根拔地而起,同巨大树干直直坠入崖底。老祖宗在崖底苦寻老松残骸数月,却不见一丝松树的踪影。正当他遗憾放弃之时,偶然发现崖边有一颗新长成的松树,扎根于悬崖,横着向外而生。青翠的松叶,仿若是老松涅槃而生。
于是老祖宗便在松树之上以剑开洞,又在洞中领悟巩固数月,才出关创立了煦微山一脉。而当日打坐的崖洞,便为此处的落松崖。
煦微山几十代掌门更替以后,此处便少有人来。除却前任掌门清悬真人,在此地闭关领悟了煦微剑法第六重,便只得秦关的师弟,云七冽在此闭关两次。自云七杳被囚于此之后,此地便被秦关列为煦微山禁地,只得他一人可来。
云七杳想到他的师傅,云七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