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俜(二)(1 / 2)
姚筹自天君处复命回来,风瑱也悄悄跑过来看一看。因连日大捷,军中士气大振,无论是平日在校场的操练也好,抑或是寻常的巡逻和看守城门也罢,所有的将士看起来都干劲十足。艳阳高照下,原本苦寒无比的军营竟也成了人间乐处。
风瑱与姚筹先后走进议事帐,帐中只坐着两三个人,看到两人后全都起来行礼。姚筹扫了一眼,并没有看到姚简的身影。他皱了皱眉,开口问道:“姚简在哪里?”
一人答道:“回颖宬尊的话,这几日我们都未曾见过绯莀神女,想来她应该一直在自己的营帐没有出来吧。”
姚筹的眉头又拧了一点,他点点头,刚转过头看向风瑱,风瑱就道:“自从她回来我还没见过姚姑娘呢。我随你一同去看看吧,这么久不见,总要关心一下。”
姚筹的眼神一下子戒备起来,他警惕地看了风瑱两眼。风瑱了然地笑道:“姚兄不要担心啊,大家都是好朋友,我没有其他的心思。之前送信的事情我也理当去道谢的。”
姚筹的脸色这才缓过来一点儿,带着风瑱向着简帐篷的方向走过去。
“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啊?不就是会控制几只破蝴蝶吗?有本事你拿着剑出来和爷爷打一架?爷爷不把你打得落花流水就跟你姓!天天就窝在这里有什么牛气的?仗着自己是帝俊后人就了不起了吗?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货色。”
两个人还没走近就听到了一阵辱骂声。姚筹顿住脚步不再往前走,面色很不好看。风瑱看了姚筹一眼,安安静静地站在姚筹身边。两个人一起凝神细听那边的动静。
“爷看你长得也挺好看的,怎么不敢出来见见我们呀?你说你一个姑娘家上什么战场啊?还不如跟着爷回家算了。”又一个人这样说着,人群中便又发出一阵哄笑声。
嘲笑声和辱骂声此起彼伏,姚筹紧紧屏着气,双手紧握成拳,气得浑身发抖。风瑱本来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此时也轻轻眯了眼,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发呆。
“请让开。”姚简的冷淡而平静的声音传来,像是深谷幽潭那般清冷入髓。
一人猖狂道:“我们今日就是不让开了你又能怎样?除非你拿着你那把破铜烂铁出来和我们比划比划,如果你能打赢我们,那我们就放你过去。不过就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我料想你也打不赢我们。还不如,你老老实实的和我们哥几个说几句好话。我们也就放你过去了。”
姚筹转了转自己的护腕,正要抬脚过去,突然听见了一声清晰的刀剑出鞘的声音。姚简淡淡地问道:“这样可以了吗?”她手中拿着一把异常普通的铁剑,是军中配给的佩剑。她左手拿着剑,剑刃横在最后一个说话者的脖子上。锋利的剑刃轻轻的蹭着皮肤,仿佛下一秒就要割开这柔软的地方,为这抹单调的颜色添上一点鲜艳的色彩。
那人吓得冷汗直流,旁边一个人大喊道:“你偷袭算什么本事!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找容斐君。再不济就等颖宬尊回来我一定把这件事告诉颖宬尊,让他军法处置你!你扰乱军营、违反秩序,动手伤人!打你一百军棍都是轻的!”
姚筹从帐篷后面踱步而出,微微仰着脸,他斜睨着那群士兵缓缓道:“我现在就在这儿呢,你还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
姚简顺着声音转头望了过去,将横在士兵颈间的铁剑扔回到他腰间的剑鞘中,拍拍手向着姚筹就走了过去。“兄长,怀琛君。”她微微垂着眼睛,躬身行礼道。
姚筹上下扫了姚简一眼,确认了她没有受伤。他眼中的担忧一闪而逝,责备道:“你的岁忆剑呢?怎么不佩在身上?非得别人骂道你头上了才知道还手?我现在就告诉你,若是往后你再碰见这样的人,就不如直接剁了他们喂你的蝴蝶!”说着,他冷冷横了在场的士兵一眼,半是嘲讽半是斥责地道,“要不然活在这世上也是浪费粮食。冲锋陷阵的时候看不见他们的影子,打架挑事的能力倒是一流。我真不知道养着你们究竟有什么用!”
那群士兵原是今日休息,在军中吃酒打赌,酒喝得过瘾了就闹了起来。一个个都是从军多年,之前也是一直打败仗,现在好不容应连赢几次又喝了酒当然是头脑发昏,身体发热,两下一凑就闹到了姚简的帐子前。
姚简昨夜回去干坐了半夜,直到黎明时分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半梦半醒听见有人在外面嚷嚷,原本以为是有人来劫营,忙不迭地跑了出来,结果就碰上了这么一茬。原本她看清了来人的意图之后就想回去接着补觉,结果这群人在这里却拦着她不让走,还骂骂咧咧个没完。所以,这才有了刚刚的一幕。
风瑱看着姚筹脾气上来了,立刻上前打圆场,他虽然没上战场,但却挂了元帅的名字,皇亲贵胄的身份在那里摆着,任谁也不敢小瞧。他道:“吃酒赌钱,此为一;扰乱军纪,此为二;以下犯上,此为三。不过念在你们都是初犯,就罚得轻些。你们自己去领三十军棍,罚你们倒一个月全军的夜香。小惩大诫,以后不许再犯。若是再有下次,直接军法处置。”
那些人诺诺而去,姚筹的面色却还是不好。姚简抬头看了看自己兄长,心中长叹一口气,轻声道:“兄长,别生气了。”
姚筹恨铁不成钢地道:“岁忆剑我都给你捡回来了,你怎么还不带上?就算蝴蝶确实听话,好用,可是你也不能从此以后都不用剑了吧?以咱们现在的灵力,御剑比乘风腾云都要快得多,难不成你去哪都要靠走的吗?这次就算了,日后还是把岁忆剑随时带上吧。”
姚简脸上扯出一丝有些牵强的笑容,道:“就因为现在是特殊时期所以我才没把剑佩在身上的。日后我一定佩。兄长你刚回来一定累了吧?要不要回去休息休息?我这两天窝在帐篷里哪也没去,就给你新做了一对护腕,一会儿给你拿过去好不好呀?”姚简双手握住姚筹的手腕,把姚筹的手捧到自己面前,笑道,“喏,兄长,你这双护腕都磨破了,就这样随随便便穿出去多不好?一会儿换上新的试试吧!”
姚筹把自己的胳膊从姚简的手中挣出来,他心里的怒气早就没了。可是看到姚简这副模样,他心里责怪也不是,高兴也不是,只得两只手去掐姚简的脸,半真半假地恨道:“我是在为你说话,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居然一点儿都不放在心上。当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姚筹手劲大,姚简被捏得眼眶都差点儿红了,她眼里终于流露出来了些从前撒娇耍乖的神色,道:“好兄长你可别捏了,我的脸都要肿了!你这么来来回回跑一点儿都不累吗?赶紧回去休息休息吧。这两天给你攒的公务和军务可是要堆到晴寒宫去了。”
姚筹松开手后又轻轻揉了揉姚简被自己掐红的脸蛋,无奈道:“那我先回去了。以后要是再有这种事情,你就搬到我的帐篷后面去住吧。风瑱反正也在,你们说会话再去找我,我先把这两天积下来的东西看一看。”
姚简嘻嘻笑道:“好啊,我先和怀琛君说话,一会儿就去找你。”
姚筹又嘱咐了几句话,这才又沉下脸回去处理这几天的事务。姚简和怀琛君两个人回到帐篷里说话。
风瑱笑道:“你回来之后我还没见过你呢。你也真是可以的,送个信还要隐藏笔记,就这么怕我把你认出来吗?”
姚简自刚刚和姚筹说完话之后先前浑身的戾气都消去不少,现在脸上也是笑吟吟的。她道:“是,但也不是。我确实怕你认出来我的笔迹,不过这些信不是我写的,所以并不能算我自己隐笔迹咯。”
风瑱投去一个疑惑的目光,姚简道:“我当时身无分文风餐露宿的,哪有机会找纸笔啊?这些纸都是那些蝴蝶给我弄过来的,字也是它们写的,我只负责内容,剩下的都是它们干。”
风瑱疑惑道:“蝴蝶?它们还能做这些事情吗?怪不得当时我没有看到送信人,原来是以蝴蝶送信,那我也不奇怪了。”
姚简点点头道:“你不知道,这些蝴蝶虽然是邪物,杀起人来凶狠异常。但是它们也是真的听话,而且很通人性,有的时候不知道要比咱们这样的人好上多少倍呢。”姚简一边说一边将放在桌子上的岁忆剑拿过来在手里看了看。
她自顾自地笑道:“我兄长也是嘴硬心软的人。明明说这岁忆剑拿回来之后一直扔着没动,我只当给我拿过来的时候都要落灰了,结果干干净净的不见一点儿灰尘,恨不得比我平日里保养得还要好上几百倍。”说完,她随手又将岁忆剑放回到了桌子上。
风瑱道:“不佩上吗?一会儿颖宬尊可又要说你了。”
姚简闻言明显愣了一下,半晌,她摇摇头道:“不佩了,剑虽好,且有灵,只是现在这把剑于我而言只能算是个累赘。”
风瑱皱眉道:“你实话实说,饲养这些嗜血丹蝶是不是对你身体有损?我先前听说你消瘦异常,如今回来已经快有四月,纵使军中操练繁忙,打仗辛苦,但是也不可能让你过得比从前那种颠沛流离、刀口舔血的生活还要糟糕了。我今天见你,你还是半点儿没有养回来吧?”
姚简闻言愣了愣,喉间低低一笑,她道:“怀琛君,你可知我要用什么来饲养这些邪物?”
风瑱道:“难不成还要用你的内丹?抑或是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