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明（三）（2 / 2）
虞祎面无表情地将目光移开，不说话。
姚简笑道：“是不是替你云虚道长来的？唉，我就想着你自己的话是肯定不回来的。”
虞祎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要否认。
姚简弯下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接着问：“晔潼君怎么样了？现在应该没有大碍了吧？”似是想到虞祎一定不会和自己说话，姚简也习惯了这样自问自答的说话方式，“不过这两天还是让你师兄好好调息一下，我也不知道这个毒之后会有什么隐患。”
“所以说还是要多谢师妹给我送来了解药啊，要不然我现在就来不了这里了。”清朗的声音传来，姚简一抬眼，正好对上了虞祁和煦的笑容。
姚简一听“师妹”这个称呼先是一愣，然后唇角上扬的程度更大了一些：“师兄别和我客气了。这个多亏了我二哥，我也只是帮着跑了个腿而已。”
虞祁点点头：“是，多谢你二哥，但也要多谢你呀。”他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然后突然半笑着道，“怎么没听你说过你二哥？之前确实听过师弟说在人间的时候碰过一位和你们同行的公子，他也帮了很大的忙。改天我亲自去拜访一下吧。这件事情真是要好好谢谢他了。”
“拜访”这两个字让姚简轻轻地愣住了，不过姚简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她轻声回答道：“嗯，就是那位公子了，他就是我二哥。不过他现在有事外出了，过一段时间就会回来。”
虞祁闻言不再说话，他转头看向虞祎，道：“你不是说要过来谢谢姚姑娘吗？我都过来了你怎么都还没说？”
虞祎眼中闪过一丝局促，薄唇轻轻抿了一抿。
姚简第一次见到虞祎露出这样的表情，一口茶就差点喷了出来。她摆摆手道：“师兄你可别为难虞二公子了。我在莲花观和人间欠了他不少人情，现在看上去还差着不少没还完呢。现在要道谢的话可能还得是我来道谢，如果能帮我抵一抵之前的人请就再好不过了。”
虞祁温柔地摇摇头，唇角溢出一丝无奈的笑容。姚简看到那一抹笑容突然觉得有些熟悉，虽然里面的情绪很不一样，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夜黔。
风瑱正好过来救命，从后面用扇子敲敲姚简的肩膀，给剩下三人一个“咱们去一旁说话”的眼神后就带路往一旁人少的地方走。
到了一个没有人的亭子，风瑱道：“应该很快就要打仗了。”
姚简几乎翻了一个白眼：“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当然要打。天君不打我就自己打到幽冥去。”她说完之后冲着身后瞧瞧，奇怪道：“你们方才就说这个去了？那我兄长呢？”
风瑱道：“你兄长最有魄力，这事儿他去和天君商议是最合适的了。左右我们也说服不了天君，正好偷溜出来和你们通个信儿。”
虞祁轻轻皱眉，道：“现在打仗，九重天的兵力虽然足够，但是重要的将领都走了呀。”
风瑱道：“所以说这就是个大问题。兵神早就告假不知道哪去了，他把玉令都仍在兵神府了，现在根本没办法找。武神之前才被贬，估计天君也没有那个脸让他回来带兵打仗。战神所管辖的人间出了事，前两天刚刚立了军令状下凡了。其他投名的将军都没怎么带过兵，简直一盘散沙。我估计这是要按着修为往上顶了，咱们这些人一个都跑不了。”
姚简大喜道：“那太好了，我就等着这一天呢！省得我想办法往军营里钻了。”
虞祎道：“不可！”
众人皆是一愣，虞祁率先脱口唤道：“师弟。”。他语气虽然平稳，却似有责怪之意。
姚简皱着眉头，语气有些古怪：“虞祎，我从前也就是觉得你这人脑筋有些死，过于正经。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迂腐呢？你对女人上战场有什么偏见吗？”
虞祎的脸色有些发白，他似乎慌乱，匆忙解释道：“我并非……只是沙场无眼……”
姚简沉下眼睛不去看虞祎，有些生硬地道：“战神姬采也是一介女流，却能站在战神的位置上。纵使如同虞二公子所说的那般，沙场的确无眼，但若是人人怕死，又有谁能担得起这保家卫国的重任？我姚简一向胸无大志，这九重天于我也不过是一个居住之地。只是兄长从小就教导我，做人要懂得一个‘义’字。我在九重天上活了三千余年，保护这里自然就有我姚简的一份责任。更何况……”姚简一顿，抬起头时目光坚毅，“这场战事与我晴寒宫的家事相关，姚简无论如何都是要插手的。”
虞祎垂下目光，不知道再想些什么。虞祁不再说话，抬手拍了怕虞祎的肩膀。
风瑱用扇子敲打着一只手的手心，轻轻叹一口气道：“姚简，你知道九重天上女子入仕意味着什么吗？穿耳透骨的疼痛你可做好准备了？”
姚简攥紧了拳头：“知道。我与姬采虽然只见过几次，但是十分佩服她的毅力，也很欣赏她的为人处世。姬采在飞升成战神的时候比我现在还要小上五百余岁，她那个时候就可以受得了，我现在自然也是可以的。”
虞祁道：“想来师妹也不是一时冲动，况且师妹的实力咱们也都是有目共睹的，咱们只要支持就好了。”
姚简有些感动，向着三人轻轻一礼：“还劳烦各位先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兄长。”
众人都知道姚筹最心疼姚简这个妹妹，这样危险的事情肯定不会同意，立刻各自应下。
虞祎沉默着不说话，琥珀色的眼睛望着那一袭红衣的身影，手指忍不住悄悄蜷起。
那日几人说定后不过两日，现在就有了光明殿姚简请缨，姚筹阻拦穿耳的这一幕。
金针已经留下了永远也不能抹去的伤痕，江潮纹的金环明晃晃地刺着众人的眼睛。
姚简垂下的眼睫忍不住微微颤抖：“兄长中毒之时可有如此痛楚？二哥于阴间被冥主用法术烙印纹身的时候可有这种痛楚？”她的眼前一片猩红，像是陷入了纷扬而落的花雨之中。眼前的景象陌生而悲伤，她倒在地上，看着漫天的红色轻轻落下，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梅香馥郁，艳红的花瓣盖了她满身，像是想将她的一生就这般葬在此处。她轻轻闭上眼，将环绕于自己身边这静止的黑暗与跳跃的鲜红当作安置自己的棺木。
跪得笔直的腰杆向前弯折，一个头重重磕下。
冰凉的玉石贴着发热的额头，传来了刺骨的寒意。
寂静的大殿中，姚简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那么的清晰而果决。
“多谢天君，姚简必不负众望。”
天君于金台拜将，封以怀琛君风瑱为元帅，颖宬尊姚筹、晔潼君虞祁为副元帅，虞祎为将军，姚简为阵前先锋等官职，率天兵镇守九重天，捉拿叛贼。
次日，幽冥之主郁倓自立为天帝，号令鬼王蔡沉、妖君周青，魔君锦远各自带领军队，分三路攻打九重天。郁倓以鸑鷟为国纹，取其忠贞不屈之意。
史称，鸑鷟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