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1 / 2）
第四十七章
“闺女，到那儿部队的有人去火车站接你，下车别乱走。亲眼看见你哥他没事，跟家里报个平安。”嗓音沙哑的交代闺女，林爹抽着烟，从前黑粗的头发，如今已经半白。
从儿子参军那天起，就知道会有受伤的时候，军人出身没谁比他更明白这里的危险。等真到了这一天儿子说受伤了，他还是担心的成宿睡不着。
“知道了爹，我看见哥哥平安就给你发电报。这事儿不跟我娘通气，能行吗？”林月生挺害怕到时候娘知道了，可不得闹腾起来。
今天林月生到市里，直接道邮局找的老爹，没敢去家里，娘看见了没法解释。
提到老婆子，林爹也是犯愁，今年一入冬，就说腰疼、腿麻，开始忍者不肯去医院。疼的挨不住去医院看了，大夫说腰椎间盘突出严重，没啥好办法，多按摩按摩，躺着好好将养。
这不整个冬天都在屋里歇着，半夜疼的睡不好。有经验人让找个老中医，来两幅膏药能轻松点。如今民间老中医都不敢挂牌子看病，没地儿买膏药去。
儿子受伤不敢教她知道，“你妈那边儿，等你见着你哥再跟她说，你甭担心。”知道也去不了，逞能去了，说不得还得儿子反过来照看她。
有爹拍板儿顶雷，林月生就不怕了，“娘的腰还不见好？”腰椎病就算8102年，也没什么见效的治疗手段。这会儿找个老中医给针灸调理，没准儿更见效果。
“别跟你哥说你娘腰疼，大夫就说让好好养。爹给你订好票了，明天的车票。要不是玉生转正的关键时候，该让你俩一起去。”林爹不想闺女跟着操心，闺女头回出远门，怎么也得多嘱咐几句。
说到车票，林月生想起来忘记跟爹说了，还有谈对象这事儿吧，林月生真挺难张口。
“爹，马知青回城到铁路工作，我拜托他弄了卧票，您把订的票退了吧。我正好路上跟马知青做个伴，还有人照应。”林月生没把跟喻明泽的事儿说出来，等来年再提。
林爹平日十分俭省，不过能买到卧票闺女少受罪，多花钱就多花了，“那挺好，卧票人少清净安全。走，爹带你去吃饭，晚上见到你娘别说漏嘴。”
商量好了出行事宜，林月生下午和往年一样，先去找江少杰，把过年的货物弄出来。
两人这几年有了默契，江少杰找人出面租个屋子两天，林月生装模作样捣鼓几趟，把手里攒的蔬菜、水果、鸡蛋、鸭蛋放到房间。剩下的林月生就不关心了，只等着分钱。
光明大街上出现了这样一幕，“小朋友，你过来一下，帮姐姐个忙，有奶糖吃。”林月生像个哄人的虎姑婆，拿着两块奶糖，忽悠小孩儿替她约江少杰出来。
奶糖的魅力哪个小孩也无法阻挡，林月生还特地挑了身上补丁多的小女孩。果然一击即中，小孩儿狡黠的收了一块糖当订金，才小跑着往江家去。
江少杰来的很快，从前腼腆的少年已经长成，聪慧隐忍、性格坚韧的青年。只是这几年的日子还是给江少杰，脸上添了两分阴郁。看到林月生江少杰，眉间的郁色淡了几分。
“今年怎么这么早？真真年年盼着你给带吃的，昨天还说林姐姐今年带什么？”江少杰五官都不出彩，但搭配起来很舒服，算得上容貌不错的男人，
林月生解释自己需要出远门，不得不提前把东西送来，“我这一去短时间内回不来，东西交给你我放心，钱少点也没关系。”腊月底的价格，肯定比现在高。
江少杰点点头表示，“你哥哥肯定没大事，你路上小心。我今天就找人看房子，明天告诉你地址。”
“那好，我后天的火车，这两天我把东西送来。这是给真真和阿姨的，提前祝她们新年好。”林月生把小包裹递过去，里头是一把奶糖，六个咸鸭蛋和花生米，“里头还有初中的试卷，闲着没事弄了几套题，几本旧期刊，别让真真落下学习。”
江少真小学没读完，就不上学了，孩子们天真的残忍更伤人。江少真在学校被欺负是家常便饭，老师也不会给做主，黑五类的孩子没资格。
四年级江少真就退学回家，跟着哥哥、妈妈自学。林月生知道以后，搜集学习资料，安全的旧杂志、期刊送给她，女孩大好青春可别被耽误了。
再过三四年形势大好，大多数人都能平反，社会迅速发展，年轻轻的女孩子什么也不会，会被时代抛弃。林月生多的也做不了，鼓励她多看些书，别被拘在家里，只看到一亩三分地。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林月生顺利的把年货交完。
“这是这次的钱和半斤红糖，十斤全国粮票你收好。”江少杰那天回去就准备好钱和半斤红糖，受伤的人需要补血，有钱路上踏实。
“你这是？”成沓的纸币一摸就知道大概数量，“红糖的情我领了，钱先给了我，可别最后亏本了。粮票怎么算？”林月生数了数钱，一百四十块钱，和往年差不多。
江少杰笑出声来，“不会亏本的，这些新鲜菜、鸡蛋，寒冬腊月永远都是抢手货，跟腊月底差几块钱的事。全国粮票走哪儿都好用。穷家富路，多带钱干什么也方便。”
知道她不是占人便宜的，肯定会给粮票钱，江少杰也没瞒着，“市地方票一斤换七两国票。”至于额外的“手续费”，江少杰没提。
“啧啧，真黑，这个赚头儿可不少。谢谢你啦。”林月生在手心划拉一遍，“十四斤二两多市票，我给你五斤粮票、八块钱，成不成？”自己手里粮票不多，拿钱补上。
“没问题。你今天走，要我送你去火车站吗？”江少杰的嗓子发紧，他们两个从来没大大方方的走在一起过。
垂着的手臂渐渐收紧，黑五类的帽子戴着一天，就绝没可能和她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群里。江少杰压下心底的愤恨，怒气再大又有什么用呢？眉间的阴郁又浮了上来。
林月生正在低头数钱票，没看到江少杰的神色变化，“不用，我回家拿东西，我爹送我去车站，那边也有我同乡，不用麻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