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话 红烛垂泪（1 / 2）

有风席卷而过，吹起了男子的长袍，风虽然大，却也已经不似前些日子那般冷冽了。大草原上的寒冬，在那场大雪过后，已经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万物复苏的春意，嫩绿的鲜草已经冒了头，还有些零星的碎花，夹杂着其间，点缀大地。

帐外的俊朗的男子着了一身雪袍小袄，金红刺绣裹边的大衣包裹着他结实的身躯，呈现出一个伟岸的弧度，额间的红宝石无疑是贵族的象征，他的一只手搭在厚重的羊皮门帘上，却迟迟没有掀开。

帐篷里，是他今日的新娘，被称作“草原上舞之魂”的洛桑部公主桑雅•希格勒那。这桩婚事让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就连他自己想来，都觉得如做梦一般。几天前，他带兵将她的部落占领，将她的族人赶尽杀绝，用血将她的部落彻底从历史上抹去。可是，几天之后，她却到了他的大帐中，一转眼，便要成为大帐的女主人，未来合川部的大阏氏。他本该是她的仇人，是他将属于她的一切都用火与刀生生夺去，可她却要嫁给他，要与他一生一世在一起。

大帐的不远处，篝火跳动，映红了广阔的天空，风中飘散着马奶酒的醇厚香气，獐子肉和肥羊肉在烤架上滴着浓香的油脂，合川部的牧民和贵族们都聚在一起，载歌载舞，庆祝他们的世子大婚。

不远处的金帐里依旧歌舞升平，合川部的大君正在里面和自己的大阏氏招待前来祝贺的客人们，虽然他曾极力反对过这场婚事，可是在儿子出奇的倔强面前，他还是选择了沉默和应允。他听人说过那晚洛桑部的情景，他实在是想不通，自己的儿子为何会娶那样一个恐怖心狠的女人。

铁沁格尔抿了抿唇，还在门帘边踟躇，眼前，又是那晚的情景。

“桑雅？”在掀开洛桑部大帐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那个红裙的少女，乌黑的发丝凌乱地披散在肩上，如羊脂般嫩滑白皙的脸上溅了几滴鲜红的血，刺得人眼疼。她的手里，拿着一把匕首，殷红的血顺着锋利的刀刃点点滴落，在她的脚边，横七竖八躺着一具具已经冰冷的尸体。那样的场面，虽然早在帐外的时候便听人禀报过，可是真正看到的时候，他还是全身一颤，宛若置身于修罗场中一般。

“图蓝哥哥……”少女听见了响动，抬起来头，嘴角勾起一丝好看的弧度，她幽幽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然后，他向前走了几步，鹿皮小靴踩在了尸体上，她就这样踏着她亲人的尸体，一步一步走到了他面前。

“你能娶我吗？”那张美丽的脸就在眼前，艳美如红罂粟般的嘴唇一张一合，问出的，是这样一句话，“你敢娶我么？铁沁格尔•图蓝？”

“好……”喉头动了一动，他干涩地回答了一句，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美丽的脸，在她婉转而魅惑的话语中，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有些模糊，他不自觉地伸出了手，抚上了她玉质的脸颊，想要替她擦去颊边的血迹。

桑雅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送到了唇边，猛然地咬了下去，她咬得是那样的用力，殷红的血从贝齿间溢出，却也不曾停下来，四下的武士想上去拉开她，却被图蓝阻止了。

他终是沉沉地叹了口气，忍痛用另外一只手把少女拥到了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会娶你的，就像从前我们说好的那样……”

“世子……”一声低呼将他拉回了现实中，门帘在此时被掀开了，出来的婢子自然是没有料到他们的世子会静静地站在这里，她一时慌了神，忙急急跪了下去。

“起来吧。”伸手拉住了婢子，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图蓝走进了大帐中，吩咐里面的婢子都离去。宽大暖和的帐篷里，只剩下他和他的新娘。

桑雅立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今日的她，穿了一身月白色的紧腰长裙，裙角勾勒着繁复的花纹，柔顺的长发在末端用丝带束起，头上的丝绒白色小帽上珠玉闪烁，在长发中碰撞出清脆的声响，明亮的烛光下，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