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话 月影光翼（1 / 2）
雪澈在洛桑部留了下来，她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何要选择留下，或许是因为孩子阿莫图眼中的期许，或许是对从前千年不变的生活感到了厌倦，所以当她体会到这个人族孩子和他的族人们带给她的温暖的时候，她便开始舍不得离开。
她是西岭雪山上的雪妖，她存在时，这片广阔的草原上还没有这些人活动的足迹，甚至连北面那高达万丈的千仞山也不曾被拔地而起。千万年来，她本该是坐在雪峰之上，看着岁月寂寞的变迁，守着雪之神女留给她的那片冰池安静地活着的，可是当看到这片草原变得欣欣向荣时，她却忍不住逃离了雪峰，却在山下被凡人之火所伤，却也有幸被洛桑部的小世子所救。
“澈姐姐，看我今天打到的猎物，正好可以烤了带着去看满月呢。”就在她抱着双膝坐在火堆不远处看着落日残阳回想时，却听得马蹄声响起，一身劲装的少年策马奔来，手上抓了两个刚刚猎到的兔子。
他翻身下马，一旁正在做晚饭的女人们见了他都回身弯腰行礼，他却只是笑着对她们摆摆手，便提着兔子走到了雪澈旁，“我今天的成绩不错吧？”
他晃动手中的兔子，清秀的脸上有得意之色，转眼五年，那个昔日还孱弱无比，小心叫她阿澈姐姐的孩子如今已经长大了，毕竟是马背上的民族，五年下来阿莫图的骑术长进了不少，就连箭术也很出色。可是，他和洛桑的大君，他的父亲的关系还是如小时候那般冷漠，很多时候雪澈问他为什么，他却都是避之不答。
“真不错，赶紧让黎大娘给烤了吧，一会儿就要出发了。”雪澈垫脚抬手替他拭去额边的汗水，也只是五年而已，阿莫图已经高出她许多，可他在她面前还是天真快乐如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一般。
“大和萨说，今天晚上有六十年来最美的满月，等天黑之后我们就去柯德沁草原去看满月去。”说起今晚的约定，阿莫图的语气中有掩不住的欣喜，他将手中的兔子递给了一旁的中年女子，便拉了雪澈在火堆边坐下。
雪澈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离那个散发着热气的火堆远了些，看着架在火堆上煮着浓汤的大锅，雪澈似乎想起了什么侧头看着他，“给我讲讲你母亲吧，她叫什么？”
“不知道，很小的时候，母亲便去了，我不知道她叫什么……”提到母亲时，原本还满面笑意的少年突然沉下了脸，他呡唇看着远处，声音也低了几分。
“不知道么？我还以为你会记得的，看来我只好去问问大君了……”见他不肯说，雪澈沉吟了片刻，突然便站了起来，想要折身朝不远处大君的主仗走去。
“不许去问！”听此一说，阿莫图也突然站起了身，一把拉住了折身离去的雪澈，声音中却参杂着怒气，“我不允许母亲的名字从那个人口中说出来，永远不允许……”那样的语气，是雪澈第一次听到，不似平日里那般温和如水的少年，说起母亲和大君的时候，他的声音森冷，还带着些恨意。
“怎么了……”雪澈被他的样子吓到了，也止住了步子，转头看着他。
“他害死了我的母亲，他还有什么资格再提起她的名字，天韵这两个字，怎么配从他的口中说出……”拉着雪澈的手一分一分地放开，阿莫图冷冷地说完，便不再去看雪澈。
“……”雪澈看着他，突然觉得，五年了，她陪在这个孩子身边五年了，却其实还是不了解他。叹了口气，她又坐到了火边，看着跳动的火苗，闻着浓郁的香气，她突然淡淡地说了一句，“其实，你的父亲也是爱你的……”
那样的声音被淹没在了风吹过草地的刷刷声中，做好饭的女人们四下呼唤着帐篷里的男人出来吃饭，一时间夕照下的部落又变得热闹了起来，谁也没有注意到，年少的世子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
柔和的夜风拂过空旷的草原，吹动无边的春草随风晃动，如少女最柔软的发丝。墨色的天空中，高悬着一轮巨大的明月，银色的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照亮了草原的每一个角落。明亮的月光映照了天空，让广阔天空的繁星全都黯然失色。
雪澈坐在阿莫图身边，她如丝般的长发没有束起，在夜风中翩然而舞，招展妖异。仰头看着美得如梦幻般的明月，她幽幽地开口，声音带着些迷醉的气息，不似平日，“阿莫图，告诉你一个秘密可好？”
阿莫图坐在她身边，本是侧身去拿包里考好的兔肉，听她这么一说，停住了手里的动作，转头看着她，有些不解，“什么？”
“其实，我从西岭山上来，我不是人，我是一个雪妖……”她从前从来为对洛桑部的人说起过自己的身份，自此第一次被人类重伤之后，她便知道那些人对异族的排斥和仇视，所以也不敢贸然提起。
“雪妖？姐姐怎么会是雪妖呢，你跟我开玩笑的吧？”听她这么一说，手中的兔肉掉在了地上，他却也顾不得，看着身边相处了五年的女孩，有些惊异。他听和萨说起过那些生活在深山之中，静水之下的异族，他们有超长的寿命，有神奇的灵力，还有异于常人的外表，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眼中这个和常人无二的美丽少女，会是一个妖怪。
“不信么？”看着他惊异的表情，雪澈突然淡淡地一笑，她起身朝着空旷的草原上跑了下去，簌簌的寒风灌满了她宽大的衣袖和裙摆，合着风，她就像一直展翅欲飞的白鸟，没有穿靴子的脚在草地上轻轻踏过，却不留下任何痕迹。
阿莫图站起来看着她，有些不解，还不等他出口唤她，他便愣住了，接下来，他看到了让她毕生难忘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