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伊使(2 / 2)
陈妃轻哼一声,不以为意地摆了摆绒扇。
“九王子?怎么好端端的不在宫内待着。”
赵芳仪皱眉道。
“男儿自当远游,不是么?”
孟妃微笑道。
赵芳仪轻轻摇头,道,“不好好学些正经,摆弄这些做什么。”
诸妃闻言皆望向我,面色颇有些尴尬。
赵芳仪也意识到了,尴尬地笑了笑。
我回了个微笑,点点头,并不在意,转过视线继续观望远处伊国九王子夏常与月孤环间的灵术斗法。
“前几日,听说露申宫扫除太监可被吓得不轻。”
赵芳仪的一句话,却将注意力猛地拉了回来。
本以为陈妃嗓子哑了,耳根将清净许多,不料赵芳仪却……
“芳仪娘娘——”
徐德妃留下的贴身丫鬟秋丽忙上前止道,但已太迟了。
赵芳仪已将话锋转向陈妃。
“我怎么记得陈妃娘娘不久前说过,晓仪宫中的宫服样式可羡煞人了。”
陈妃瞪向赵芳仪,眼神却流露着疑惑。同坐的巧淑妃、孟妃、林妃、周贵嫔、张修仪、钟充仪也都面露疑惑。
依此情形,瑞香阁被投毒一事应是被徐德妃一手压了下来,却不小心让赵芳仪听去了这消息。
“不过还真是会选啊,怎么说,乌头——”
“啪!”
秋丽手中端着的瓷杯猝然摔碎在地。
“让众娘娘受惊了,奴婢该死!”
秋丽急跪了下来,伸手捡拾碎片,却因止不住的颤抖,指腹划了口子,鲜血汩汩而出。
太晚了——
陈妃在明白过来的瞬间脸色刷白——
“乌头什么?”
宣帝冰冷的声音自沉香亭东柱旁传来。
刹那,所有人都僵住了。
“臣妾伏请圣上治罪。”
我跪下磕头道,声音僵硬。
“寒妃何罪?”
依旧毫无起伏的声音。
将额死死抵住地面。
刺骨的冰凉。
“臣妾入宫时,私带了乌头碱,以备药用。不想竟错交与膳房,用于药膳,以致厨娘误以为有人故意投毒。事发后,臣妾竟又处置不当,惊到了露申宫的扫除太监。”
众妃屏息。
“未伤及性命,万幸。误会事小,以后注意。”
凌弋冷声道,随即转身拂袖离去。
紫堇忙上前扶起我。
不过跪伏片刻,膝盖、额头却疼了好一会儿。
亭内不再有人言语。
赵芳仪转了视线,望向亭外。巧淑妃嫌亭内过闷,起身向伊使团和众大臣所在的地方走去——那里现下风、水围棋战正酣,伊使一方以风推土丸代为棋子,而月孤环则以水灵术凝成的浑圆水珠代为棋子。周贵嫔、张修仪、钟充仪随后也起身,往南面去了。
“紫堇,我们在太液池边觅一个没人的地方歇息吧。”
我轻声道。
刚才一惊,颇有些乏了。
别过孟妃、林妃后,携紫堇往东北面太液池而去。
仲春月,百草始盛,春光撩人。越往北去,人迹越稀,渐至祈香苑北,临栈桥边倚柳树而立。
春风拂面,惊吓后倦意更是汹涌席卷而来。
“紫堇,披帛落在沉香亭了,去取了来罢。”
我吩咐道。
紫堇应声,返身回去了。
右眼皮跳了一下。
灾厄不是已过,而是将至么?
侧倚柳树,蜷膝而坐。眺望太液池面波光闪烁,心神愈渐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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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醒了。”
紫堇轻声道,扶我起身。
视界一片昏红。
待能看清周身事物时,却吓了一跳。
一时完全想不起状况。
紫堇掩口轻声笑了起来。
“这里是听尘榭哦。”
紫堇笑道。
“听尘榭?”
“祈香苑北的听尘榭。”
是了。从北窗向外望,绚烂晚霞倒映水面,木栈桥静立水上,桥身染了千紫万红,廊檐下金橘色粼粼波光轻划。
“我是怎么——”
接过紫堇递来的嵌花银杯,饮一小口温水,深吸一口气。
垂珠帘外,还侍立着两名绯衣宫娥。
“圣上抱着娘娘过来的。”
“诶?”
“娘娘的披帛也不是丢在沉香亭了,让紫堇好找。不知不觉竟找了两个时辰,待回来时,却发现娘娘不见了。再一看,听尘榭外不知何时站了不少宫女、太监,一问,才知道是圣上抱了娘娘到这里。”
“披帛找到了么?”
“当然了。可是娘娘,重点不在这里——”
“晚宴开始了?”
“嗯。圣上刚才来过,说是不必叫醒娘娘。”
“走了。”
我站起身道。
紫堇忙服侍洗漱,嘴角却一直忍不住笑意。
“好事么?”
我低声道。
“当然了。”
紫堇忍不住笑出声,笑过后压低了声回道。
我依旧皱眉。
紫堇无可奈何般地叹了口气,“娘娘真是想太多了。”
“娘娘。”
帘外宫女谨声道。
“怎么?”
“娘娘,是否在此用膳?”
“不用了。”
我微笑着答道,眼前却一阵晕眩。
紫堇扶我坐了下来,饮了小半碗温糖水,胃内渐暖。坐着歇了一会儿,窗外天幕已变为暗青色,才又起身。
沿太液池边长廊往祈香苑主楼甘画阁返回时,太液池对面腾然烟花凌空,骤然绽放,五彩斑斓的火球四散开,划过夜空。
五彩烟花过后,各式烟花竞相腾空盛放,绚美妖娆。
甘画阁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常。宫娥引道上楼,至三层主室外,报知侍立室外的小太监。小太监入内,片刻,邓公公领着小太监至内里而出。
于是随邓公公入了里室。
清婉女音渐入耳,字字柔酥,却全不见丝毫媚态,只觉清醇动人、实为绝妙,堪比天籁。
“这是内教坊的平娘,工于南方清乐。”
邓公公说着,掀起珠帘。
转过画屏后视野骤然开阔。
禁步玉片相击,脆声轻起。
朝南正中的座上,斜倚身子单手支颊的凌弋闻声将视线转了过来。
一字剑眉下,丹凤美目半眯,细长眼线微挑,薄唇浅弯,似笑非笑。
他知道——
当他抱起我的那一刻,其实我就已醒了。
只是当时那样的情况下醒来实在太过尴尬,只得继续装睡。
低垂下视线,福身行礼,在东侧下觅了座位坐了。
清淡沉水香气似仍残留鼻内。
当脸颊贴在凌弋胸前时,世界,净暗中只剩了凌弋沉稳的心跳声和渗过的淡淡沉水香气。
“——当年红豆君未见,相思几许独消瘦——”
平娘清婉醇柔的歌喉清声唱着。
远处,烟花炮声隐约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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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同平章事:唐代宰相,除三省长官外,也常以他官兼任宰相,而假以有关名号。中唐以后逐渐确定为“同中书门下三品”和“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唐高宗以后,凡外司四品以下参预朝政者,均以平章为名。这样,在制度上本属颠倒了的事,反因约定俗成成了制度。不问哪一种职官,只要有“同三品”、“同平章事”之号,均为宰相之任。即使是三省长官,本系宰相,如不带“同三品”、“同平章事”之号,反不得入政事堂议政,失去宰相地位。--王超《中国历代中央官制史》
[2]《庆善乐》:《庆善乐》,亦大唐造也。太宗生于武功庆善宫,既贵,宴宫中,赋诗,被以管弦。舞童六十四人,皆进德冠,紫大袖裙襦,漆髻皮履。舞蹈安徐,以象文教洽而天下安乐也。正至飨宴及国有大庆,奏于庭。--《通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