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泽城(1 / 2)
“好漂亮啊。”
紫堇开心地说着,小快步跑过泽城南城门门道,在城门边最大的一棵松树冰雕下停住了脚步,笑着,抬起头望向头顶上层层叠叠的冰棱枝杈。
“比咱小冬祭时候的冰灯要漂亮多了。”
紫堇伸出右手,白皙的指尖轻轻触了下细长的冰松针。
细瘦的冰晶松针,辉映着黄昏时候繁华街道的万家灯火,千层百转,叠叠剔透。
从南城门起笔直向北一直到城正中心的宣使塔楼的大道,道两侧每隔十步就矗立着一棵冰松,尺寸均为城门边最大的两棵冰松的一半。
极目望去,绵延的冰松如长龙般,指向正北方。
泽城正北300里,即为大宣国皇都末城。
“元儿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冰雕,喜欢吗?”
惠文姨低柔的声音在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响起。
回过头去,只见被惠文姨紧紧搂在身边的庆元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紫堇身边的那一棵冰松,一脸着迷的样子。
庐城庆家的嫡子庆元,如今也才七岁。
虽然庆家的长子庆习年纪比我还长两岁。
“身子好了之后,庆少爷就可以经常来这里玩了哦。”
紫堇笑着说道,跑回我们的身边。
“紫姑娘可不能这么说,就算身子好了,从庐城到这里也有近六百里,怎么就能经常了,这一来一去消耗也太大了。”
惠文姨有些讪讪地笑着,摸了摸元儿的头。
“就知道您心疼庆少爷。”
紫堇嘴角的笑隐约流露一丝的嘲讽,说完拉过我的手就往前走。
惠文姨是夫人的二妹,倚着寒府的关系嫁入了庐城庆家做了正夫人。却在很多年后才好不容易怀上了庆元。
“不坐马车到明烨居吗?”
惠文姨皱起眉,眼神有些紧张。
我侧过视线望了虔子绪一眼。
虔子绪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头,侧身向着庆元的方向开口道。
“庆少爷请先坐马车过去。”
虔子绪接着回过身对站在一旁的姚晗交代了几句,后者迈开步子迅速跑向暂时在城门边停留的车队。
“我们走吧,小姐。”
紫堇说完,拉着我的手就向前走去。
大约走出两百步远的时候,紫堇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定定地望向我。
漆色的眼瞳泛着小松鼠般哀求的光,双手紧紧拽着我的衣袖。
不禁微微笑了起来。
寒冷的空气中浮动着一股暖暖的香味。
金泽素糕。紫堇最喜欢的吃食。
“去吧。”
我微笑着说道。
紫堇吐舌笑了笑,竟又拉起我的手,向路边的一家店快步跑去。
三铃金步摇晃动着,发出一连串轻灵却急促的声响。
“到了。”
紫堇站在店门前,微喘着气,满足地抬起头看了看悬在店门上的横匾。
【福愿阁】
因金泽素糕而名满天下的福愿阁,就近在眼前。
在城门口的时候这孩子就闻到了这儿的香味吧。
我轻叹了口气。
踏进店,金泽素糕的香味愈加浓郁了。
店小二客气地笑着,迎了上来。
“要十份金泽素糕。打包带走。”
紫堇说完就想从袖中将钱取出。
我做了个手势拦下她,对店小二道,“三十份打包让平容带回去,我们就在这吃。”
正说着的时候,诺儿和平容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身边。
诺儿膝上还沾着积雪的痕迹。
又在雪地里跌倒了,这孩子。
平容是爹房里的侍婢,这次随我们上京后便会和虔子绪一起回寒府,而诺儿是准备随我入宫的下婢。
本来入宫准备带的另一位下婢并不是她,但她却坚持跪在晴安居门前三天,直到冰雪最终将自幼体弱的她彻底摧垮。
这丫头本来是夫人房里的下婢。
九岁的时候,我随爹进城,在路边救下了病危的她。诺儿这名字也是我给她取的。但将她带回府后,却被夫人要了去。
用水愈术总算稳住她的心脉后,夫人终于发火。确实,如此抵触主子的,按寒府的规矩,是要被逐出寒府的。
问她为何如此坚持,这个才十三岁的小丫头只说是想报当日大小姐的救命之恩。
尽管我很明白,应该还有其他的原因,但还是向爹求了情。
“客官请随我来。”
店里西南角有灵蔽咒场的气息。
完美得几乎没有一丝破绽。
视线不自主地向那里望去。
西南方向角落的一张桌前,坐着一个灰色斗篷的男子。
男子低着头,兜帽拉起,根本看不清长相。
店小二满脸堆笑地引路到楼上的雅座。
虔子绪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身后。
在店二层东面靠窗的位置坐定后,店小二很快便把四份热腾腾的金泽素糕、四份肉糜粥和两份素菜送了上来。
“出门在外,不必多礼。”
我轻抬了下右手,示意他们坐下来一起吃。
虔子绪没说什么,紫堇笑着坐下了,诺儿却显得有些拘谨。
越过栏杆往下望去,奇怪的灰色斗篷的男子仍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样完美得几乎没有一丝破绽的灵蔽咒场,完全隐去了灵脉的气息,绝不可能是一般的灵术师。即使是泽城紫云宫能力最高的灵祭长,也无法做出这样完美的咒场。
“小姐在看什么?”
紫堇的声音突然打破了沉默。
可能是在这样的地方遇上灵力高得不寻常的灵术师太出乎意料,一时竟有些愣住了。
我赶忙摇了摇头,低下头,舀了一勺粥。
“没什么。”
“啊。那里有个算卦先生呢。”
紫堇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很好玩的东西,兴奋地说道。
我抬起头看向她看着的那个方向,发现她说的就是刚才注意到的那个灰色斗篷的奇怪男子。
太出乎意料了么,竟没有注意到他身后倚墙立着一支用白线绣出“算”字的黑布幡。
再看他面前的桌上,笔墨纸砚俱全。
“紫姐姐喜欢这些?”
诺儿有些怯生生地问。
“嗯,很喜欢。这次北上进京我只带了一本书,就是《千算经》哦。”
紫堇有些调皮地笑着说道。
“你待会儿要去算就自己去。吃完了我和诺儿先回明烨居。”
我冷冷地说道。
“诶?那个先生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小姐不想去算一卦吗?”
我无奈地笑笑,没有理她,继续吃粥。
“啊,我忘了,之前小姐帮紫堇算过一次,准得不可思议。估计像小姐这样的高人,早就不用别人算了的。”
紫堇又在自说自话。
说起来那次也算不得是什么正经的算卦,不过是被紫堇说得烦了,干脆随便装着掐指算了一卦。不然再烦下去实在是受不了。
再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紫堇仍旧定定地望着算卦先生坐着的那个角落。表情有些不安。
顺她的视线望去,有五个人围在了奇怪男子的桌前。
浑浊的酒气,甚至坐在这里也能闻到几分。
看来是刚刚才从店外来的几个醉鬼。
店小二站在一旁,颇为难的样子。
这五个人身上有水灵脉的气息。是城外紫云宫的学生。
“喂,你这算得准嘛?一点灵脉的气息都没有,你这卦打算怎么算啊?”
其中一个褐色锦袍的学生语气有些含糊地大声道。
“啊,就是,难道你打算胡说骗钱?”
另一个胖得连加大号灰鼠色锦袍也几乎装不下了的学生附和。
正在这时,从开始飘雪的店外冲进来一个人。
说是冲也不太准确,只是那人走得实在太快。
店小二似乎一下子也没有反应过来。
那人径直走到柜台前,开口就要了五份金泽素糕打包带走。
“喂,我说,你就帮那个大叔算一卦怎么样,要是不应验,我们就砸了你的摊。”
褐色锦袍的学生指了指刚冲进来的那人。
灰色斗篷的奇怪男子这时候才幅度很小地抬了头,看了不远处等在柜台前的大叔模样的人一眼,又低下了头。
这种态度完全激怒了五人。
其中一个走过去,把那个大叔拽到了奇怪男子的桌前。
大叔的衣装行头看起来是个大户人家的下仆,怀里抱着的麻布袋里装着一大捆新州柴和两大瓶新州灯油。
“大叔,这算命的说给你免费算一卦。”
褐色锦袍的学生说完拍了拍大叔的肩。
大叔神色焦急,回头看了看柜台,他点的金泽素糕还没有上来,这才稍微定了定神,看向面前的算卦先生。
“你算算他是做什么的?”
褐色锦袍的男子阴笑着说道。
灰色斗篷的奇怪男子从斗篷下伸出苍白得几乎有些透明的右手,指了下褐色锦袍男子的腰侧。
那里系着一块红绳玉佩。
是说这个大叔的工作和玉有关吧。
这个奇怪的男子果然不一般。
围观的人群有些骚动。
这样打扮的大叔,工作怎么可能和玉有关呢……不可能是玉商,那么或许是玉矿的工人或者某个不知名的穷困的玉石师傅。
普通人只能这么推理。
大叔也显得相当惊讶,瞪着奇怪男子的方向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怪笑了下,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