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莫无言(三)(1 / 2)
她闲,他也闲,她病,他也病,两人大多时候常常相对喝药,喝到想吐,她的病缘于自小被下的蛊毒,可无言的病却很奇怪,只是虚弱,却不见其他大的症状。
她不知道他是立志于研药制药,最终在大夫这个行业内发扬光大,扬名立万,还是舍不得她死,用了各种方法来治她的毒,效果如何尚不好分辨,鉴于之前他曾救了她一命,怀着报恩情怀,她只能硬着头皮配合他。
若能活着,总是好的,尤其是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活着。
药罐子堆在院子角落里,到天完全热起来的时候,已经高高低低,满满当当,让她颇有些惆怅,这院子再乱下去委实有些不像话了。
只是无言不打扫,她也懒得动,左右就是惆怅一下罢了。
她倒也从未去打听无言来历,这年头,世道如此乱,不少人选择寄居乡野以此避世,住到这荒漠里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莫无言总是给凤凰城里的街坊看病,小有名气,她渐渐开始帮他一起打理药铺,偶尔她问过他,将来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
莫无言不回答,反过头来问她,“你呢,想没想过离开这里?”
她笑了笑,不说话。
转眼就到七月,流火的季节,午后,锦夜抱着木盆走出房间,迎面而来滚烫的风,吹起她的长发,莫无言正蹲在院子里打理药草,听见她的脚步声,转过脸来,时间好像停顿了片刻。
“阿夜。”
她一身素色长裙,站在院子里轻轻说:“我要去竹林那边洗头。”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角灰尘,淡淡的笑:“我去给你打水。”
她皱眉,不经意般的说:“水已经打好了,水壶就在房间里。”
找了个角落,放下木盆,散开高高挽起的长发,细细黑色发丝落在身后,抬头是一片片竹叶慢慢飘落。
他将温凉的水浇在她的发上,手指滑过她的长发,她问他:“你是怎么在大漠深处栽出这样一片竹林的?”
她想问很久了,半晌,他才静静回答:“若是能用心,就算再荒漠的地方都能造出一片绿洲来。”
抹上皂角,水流一直未停,她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地上落下的一片倒影,修长的,安静的。
用布擦干,她一边擦着长发一边看他,莫无言挽起袖子站在竹叶下,露出一小截苍白手臂,干净而有力,并不是那种柔弱的形态。
当晚月起,他在院子里摆了酒菜,她坐在一边,看着他从屋里拿出三弦琴来,弹的有点落寞,锦夜问他,今天什么日子,看上去似乎有些特别。
七月十六,他放下琴轻轻的叹,“今天是我生日,陪我喝酒。”
她笑了,拿起酒杯,碰了碰,酒很烈,一杯接着一杯,菜却碰的很少,下半夜醉意上头,她问他,“莫无言,你到底来自哪里?”
他的笑容有点朦胧,辨不清的样子,“我来自哪里有什么要紧的,今天能聚在一起才最重要。”
她摇头,“像你这样的,怎么会甘心蛰伏山林,你应该去朝堂,去中原。”
他唇边带着笑,自嘲的笑,“我曾经认识一个人,一生为国,鞠躬尽瘁,却因为才华横溢,性子孤傲,最终却只落了个身首异处,他的儿子劝他离开朝廷,他却不肯,明明有那样的能力,却宁愿死在朝堂之上。”
听上去很熟悉,她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说过这个故事,只是轻轻的笑,她说,“我也曾经认识一个人,才艳绝绝,他父亲曾想将家主的位子传给他,但他为了家宅安宁,孤身援引,宁愿父亲将家主位置留给自己的长兄,再后来最容不下他的却仍然是他的这个长兄,而在他长兄深陷危险的时候,他又要不顾性命去救他,只为了家族可以平安。”
他笑了,“这人真傻。”
她也笑了,有点苦涩,“这世上傻的总比聪明人要多一些。”
“就因为有了这些人,这世界才多少可爱一点,才让我们有努力活下去的勇气。”
她小指挑了挑发丝,举杯,“不想这么许多了,但愿年年有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