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好梦依旧故人辞（2 / 2）

我不由怔忡起来。我寻寻觅觅，总相信，这尘世中，总有那么一个人，能免我忧免我苦，能将我妥善安放，能与我执手共老。一度，我以为我找到了，谁知如今却成了这般光景，我愿与其执手共老的人如今已成白骨一堆；而我，已怀上了我怨恨的人的孩子。原来，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果真只是个美好的愿望。

“你……不喜欢么？”韩浞紧张兮兮，期期艾艾地问我。

我暗叹一声，抬眼时，已是笑容满面：“不，我很喜欢。谢谢你，韩浞。”

韩浞一愣，低低道：“不……你喜欢，就好。”

“对了，听羿说，青川安家有意与你结亲。你见过他家的女孩儿了么？”我岔开话题。

他闻言，眸中闪过一丝慌乱，脸色瞬间比秋天的枫叶还要红上几分，赤红一片，嗫嚅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答道：“你……你已经……听说了？”

要说韩浞其实是个挺稳重的人，只常常会被我捉弄得脸红。但这两年外放历练，更是沉稳了不少，已经不那么轻易能脸红了，这样的神色慌乱，更是少见。

“看你这样，是见过了？她好看么？定下迎娶的日子了么？”看他的模样，我想起了以往的日子，原本只是随意问一句的，现下也不由得来了兴趣。

“陛下已经帮我定下了，年后就完婚。”他的声音很低很低，似乎极不愿谈及这件事情，匆匆饮了一口茶，却不想饮得急了，呛得咳嗽不止。

我不由得“咯咯”笑了起来：“韩浞，我不过好奇问一句罢了，又不是你的岳翁岳母，你不用这样紧张吧？”

韩浞好不容易止了咳，便起身告辞。

我起身送他，他走至门口，顿了脚步，双手握了握，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似地转过身来，低头道：“你若不喜欢，我便不结这门亲了。”

他说得又快又急又轻，我却仍是听清楚了。我愣了一愣，不由得“噗哧”笑出声来：“韩浞，你若为了你自己的心结这门亲，那你只需问你自己喜不喜欢安家女孩儿；若是为了其他目的结这门亲，那你要问的人也是你自己或是凌司羿。总之，不管你因为什么要结亲，我的意见都不重要。”

他听了，默默地看了我一眼，默默地点了下头，转身走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思索了很久，心里依然诧异，他为何就问起了我的意见呢。

我尚站在廊下发呆，便见一身明黄朝服的凌司羿踏着白雪而来，风姿绰约，依然宛若一幅优美的画卷。

“想什么呢？”他走得近了，很自然地环住我的腰，带着我往屋里走，“这样冷的天气，站在外面干什么呢？也不怕着了凉。”

他的语气是宠溺里带了几分嗔怪，让我心中一软。也不知是不是有了身孕的缘故，我对他，越来越硬不起心肠，他软语温言几句，我便不由自主地想要去依赖他信任他，尽管恢复了理智的时候，我总是不停地自责和内疚。

我想起那对白瓷人偶，推开他环住我腰际的手，疾走几步，拿了摆在偏厅案上的那个小匣子献宝似地给他看：“韩浞从青川带给我的，好看么？”

他细细地看了看，嘴角噙笑：“嗯，你喜欢就好。”

“你看他们，白发苍苍时，仍然陪伴在彼此左右，真好。”我低了头，声音有些硬咽，“原本，我也可以像他们一样，找一个人执手共老的。是你，是你打破了我的愿望。”

他凝视着我，沉默了，许久，他说：“纯儿，我打破了你的愿望，我愿意赔给你，你要不要呢？”